【离恨出品】那一方胭脂碎
就在这一刻,世界仿佛失去了声音,只剩他的心跳声。
第一次,不是因为那红艳的胭脂,脸上显出如娇羞的少女般的绯红。
正是这个正午,却成了若凝几世来最美的光阴。
她并不回答他的担忧,所以,他便不问,只是告诉她,会永远保护她。
而她,闭上眼睛,再也没让泪水流出眼眶。
忽地,在不远的走廊中,一道人影徐徐走来。
她立刻收住了笑容。
是后宫的那几个嫔妃。
于是,温暖,结束。
东宫殿内,颐妃与皇后在寝宫寂静的角落里私语。
“丫鬟们看到凝妃与恭亲王在一起举止亲密,是否该禀告皇上?”
皇后眉头紧锁。“我早已对皇上提过此事,但皇上说凝妃与梵听是兄妹相称,亲近些也算平常。若再提此事,怕是皇上要厌烦。”
另一位妃子眉头一皱,”那就由她这样?“说道,“万一她诞下龙子,皇后的太子可怎么是好?”
皇后沉默良久, “那女人心计深得很,不用些毒招,后患无穷。”
那声音冷得令人心怵。
有了梵听时时相伴,若凝变得开心起来。
皇帝见凝妃不再阴郁,大喜,特许恭亲王可以多多陪伴凝妃谈笑。
于是,他们见面的时间多了起来。幸福的感觉,让若凝觉得生命亮了起来。
是上天的眷顾么?!她却时常无缘无故地害怕。
美好的事物往往如绚丽的泡沫,在最美的时候,无声的消碎。
东宫殿内,颐妃笑得煞是阴冷,“凝妃的心思果然在恭亲王身上呢。“
皇后脸色阴郁。
颐妃继续道,“她倒时时提防着,令我们抓不到任何把柄呵。”
继而皇后冷笑,“她若真喜欢恭亲王,那么咱们自有办法令她露出马脚。”皇后的声音带着不可捉摸的阴险。
若凝的心愈来愈不安。令她不安的正是梵听。
她对他的爱,令她越发的贪婪。
她觉得自己像是乱了所有的阵脚,在他面前再也无法保持冷静。
她对他说,希望他带她走。他看着她难过的面容,叹口气,“若是你愿意,我便带你走。”
过了几日没见到梵听,他只是托心腹送信,说回去为她做些准备。
她满怀希望等着他。等来的,却是——皇帝赐给恭亲王的婚约。
皇帝下旨,将颐妃的堂妹许给了梵听,次月成亲。
他却并没有反抗。
心中的怨恨,又一次的涌上了心头,带着重重的绝望。
仿佛带着最后一线希望,她疯了似的找他,他却再没来过后宫。
于是,她悄悄绕到大殿去找他,但他的眼神中竟充满了冷漠与疏离。
忽然间,她明白,他再不是从前那个梵听了。
心像被极地的寒冰噬咬,回首,再不愿回头。
但是,却始终没有人能看出他眼里的哀伤。
当爱被背叛时,往往就生出了浓烈了的恨。
是的,她恨他。
她为他付出了那么多,为他抛弃了自己的怨恨,为他牺牲了过去那个坚强的自己,但他就这样扔下了她。
还是那个铜镜前,她静静的坐着,眼眸中透着深深的哀伤,却流不出一滴泪。
胭脂盒里,那抹刺眼的嫣红,静静地在桌上,却依旧红的浓重。
突然,她猛地将它扔在地上。艳红的胭脂如鲜血般凋零在深邃的角落里。
久久地立在窗前,晚霞映着她脸上令人心惊的淡静。
她恨自己竟又如此单纯的被爱情骗过。
爱情,不过是男人玩弄女人的借口。怎能够相信。
若凝眼中的绝望,像是回到一年前。
她要做她本该做的事。
夜,静的诡异。
当匕首顺着她纤细的手即将刺进皇帝胸膛的时候,她竟然看到了梵听。
她心一抖,匕首偏过了皇帝的心口,顷刻,匕首掉在了地上。
梵听惊住了。
他后悔了,他不要再屈服于颐妃和皇后的威胁,即使这次她们放过她,可以后呢?她们又怎么会永远放过她?
他好后悔自己犯这样可笑的错误。带她走,才能真正的脱离现在的危险。
然而,他呆住了。
皇帝的脸上写满了惊怒。
但他还未来得及张口,一道匕首便从窗外飞射而入,直直地刺进了皇帝的心口。
一道黑影一闪而过,融进了寂静的黑夜里。
只是些许时间,大内侍卫的火把已渐渐逼近,黑夜已被火光映的通红,那抹绝望的胭脂红。
若凝闭上了眼睛。
她还是低估了那些宫妃。这次,她们竟以皇帝为陷阱,她再也无法逃脱。
她静静地捡起掉在地上的匕首,是啊,该结束了。
一只温暖的手竟拉起她飞奔出门。
她怔住了,竟然忘记了挣扎。
梵听拉着她,在暗夜里奔跑着。
直到宫门附近的树丛,梵听心疼地拥她入怀,他不知道若凝究竟背负了多么沉重的痛苦,但他明白,若不是他,或许她已放下了仇恨。
“我带你走。”
她木然倚在他怀中,却再也不愿直视他的眼神。
她不会再那么愚蠢了。
男人,怎么可能一辈子只爱一个女人?
不过是个借口,会将她推入更痛苦的深渊。
几世沉淀下来的情与恨,在一瞬间从紧锁的心底涌了上来。
她的脑海里只有恨,她恨男人、她恨爱情。
梵听猛然觉得心口一阵冰冷,继而又灼热。
突如其来的疼痛令他无法站立,他忘记了若凝手中的匕首。
他更想不到, 她会杀他。
若凝冷笑着看他倒下,“我不会相信你了。”
梵听的眼里,惊异渐渐散去。清澈的眼眸里,就像他平常看她的眼神,平静中透着隐隐的温柔,却唯独少了恨。
若凝微微颤抖,心中竟是一片冰凉。
梵听的手心摊开,颤抖的手中有一方小小的檀木匣。
里面,是一方小小的胭脂。
梵听脸色越发的苍白,断断续续的微声道,“我……找到了……可你却不给我机会……要好好活下去……
若凝愣住了,想起一年前与他的对话。
“送我一样我最喜欢的东西,就嫁给你……”
微冷的夜中,胭脂盒上还散发着他的体温。
若凝呆呆的站在那里,记忆像是回到了渺远的过去。
那里有她最初的甜蜜与痛苦,有她第一个装在心口的男子。
那时的她还是纯真的少女,虽然很小被卖入青楼,但因为有他,她过的是寻常女孩清白的生活。
那么一个晴朗的日子,他送她一盒小小的胭脂,胭脂透着淡淡的红,“我会娶你,要等我。”
而又是那么一个漆黑的夜,当他将匕首插进她的小腹时,嘴角竟带着嘲弄的冷笑:“就凭一个孩子,青楼风尘女子也妄想做夫人么?!“
而从,她再也无法消除心中的怨,几世轮回,她都不肯喝下孟婆汤,每一次转世为人,她都要那些男人为她沉迷,最后死在她手上。
而她也不会多活。
就这样她挥霍着几世的生命,只是为了那一场痛彻心扉的爱情。
小小的一方胭脂,是她唯一的饰物,那细碎的嫣红粉末,却负载着的是她几世的爱与恨。
她流着泪跪下来,摸着他早已没有温度的手,”没有你,我又如何活下去?“
昔日的老妪仍守在桥边。
“婆婆。”老妪回头。
若凝透明的笑颜,透出异于昔日的温暖。“把汤给我吧。”
孟婆的眼里闪过惊讶,“你想开了?”
“嗯,婆婆,我有个请求。”她那笑容里,竟然闪着点点泪光,“下辈子,我想守护他一生一世。”
她看着远处奈何桥隐在雾中的尽头。“哪怕,他已不再爱我。”
微笑地喝下孟婆汤,魂魄飞出了躯体,飘向没有尽头的黄泉海……
孟婆看着渐渐消失的若凝,脸上透过淡淡的欣慰。
若凝喝下的那碗孟婆汤的不久前,微笑的白衣男子却轻轻推开的汤碗。
依旧用清澈的眼眸望着海天相接处,“即使用永恒的轮回来等待,我也要永远记得她。”
梵听笑着走过奈何桥......
尾音:不是每个人都会心甘情愿地喝下孟婆汤。因为这一生,总会有爱过的人不想忘却。孟婆会告诉他:你为她一生所流的泪都熬成了这碗汤,喝下它,就是喝下了你对她的爱。来的人眼中最后的一抹记忆便是他今生挚爱的人,喝下汤,眼里的人影慢慢淡去,眸子如初生婴儿般清彻。为了来生再见今生最爱,你可以不喝孟婆汤,那便须跳入忘川河,等上千年才能投胎。千年之中,你或许会看到桥上走过今生最爱的人,但是言语不能相通,你看得见她,她看不见你。千年之后若心念不灭,还能记得前生事,便可重入人间,去寻前生最爱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