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园出品]七日
七 日
——谨以此文献给那些不再回来的春季
1、那天，春季将至未至
莫北在G城漫无目的的闲逛，等待那四个大白天去买春的朋友。春季将至未至，黄昏从路边的法国梧桐上铺落下来，细细的洒在这个陌生城市的街头。有一些夜店已经陆续开始点灯，灯光从店铺里面延伸至街道两旁，把那些行色匆匆的男女拉成一个又一个诡异的影子。
好象是，最初莫北是被这种来自陌生城市的黄昏吸引，拒绝了朋友叫去买春的建议，选择在大街上闲逛，等待他们。站在G城的随便的一个地方，莫北想起多年前的那个夜晚：今生最心爱的女人躺在另外一个男人身边，而他醉得疯狂。最后，好象是最后，躺在一个风尘女子的身体下，那个不知道名字的风尘女子在莫北的身体上面疯狂的扭动，发出夸张的声音，很突然的，莫北很突然的掉下泪来，然后在那昏黄和吓人的灯光下夺路而逃——那个夜晚昏黄的灯光，好象是从此成为了莫北心里的最大阴影，既不允许别人提及，也不愿自己想起。
可是许多年以来，莫北却从来没有忘记，于是在三天前那个夜晚，当小K与另外一群人在同样昏黄的灯光下开始扭打的时候，莫北竟然没能控制一直冷静的自己，在帮忙的过程中动了刀子。好象是，在锐利的尖叫、低沉的喉音、渐渐临近的警笛声中，看着满手鲜血茫然不知所措的莫北被小K他们四个人塞进车子，连夜来到了这个叫做G的城市。
从家里传来消息，说那个人至今还在抢救。不知道为什么，莫北变得很恐慌，就好象是一个做错了事情的孩子，却不知道做错的这件事情的最终后果。三天以来，他们在G城就这样盲目的所谓生活着：下午临近黄昏，才开始出来活动。像今天这样，他们四人去买春，他在街上游荡，一如一个没有根的死魂灵。
G城最繁华的无疑是日复一日的夜市。在莫北的眼里，这个城市的有趣之处在于：莫北可以在一个毫不起眼的地方，平静的看着夜市上繁忙的人，看着这些人繁忙。这些人中间最有趣的，是以急促的脚步穿过夜市的那些看上去像是大学生的情侣，有时候莫北想，他们、他和她、或许是寂寞的，于是便在夜市的繁华中穿行，但是仍然寂寞。好象是，初时以为这种盲目、急速和看上去充满青春和冲动的穿行会让他和她的这个夜晚充满一点大城市繁华的味道，可是结果几乎完全相反，或许，仅仅是或许，越繁华，越寂寞。这些来自各地的小孩拼命的想以这种方式来溶入这个城市，或者是想让他和她的爱情溶入这个城市，溶入这个城市最基本和最根本的夜市，却不能。莫北没有念过大学，甚至也没有念完高中，在小安离开他，去另外一个男人身边的时候，莫北就同时辍学了，所以，莫北好象是不理解那些看上去年龄相仿的男女眼中的空洞和寂寥，不理解他们那种繁华的脚步的真正涵义，莫北只是觉得有趣。
那天也一样，莫北选择了一个相对安静的街角，点一支烟，开始看见G城的夜市缓慢，却有条不紊的蔓延开来。
那时候，他看见一个出售二手书的小摊子。事后回想，莫北不知道是那本淡绿色有点泛黄的书，还是那个一袭红衣的女子吸引了他的注意。他看见那本书和她的时候，那本书在她的手上，在喧闹的街头，人来人往的G城，灯光散乱的夜市的尽头，莫北听见她轻轻的念着：
这么多昂贵的证据，尘土
使我们相信难免一死，
我们放慢脚步，压低嗓音
走过一列列缓慢的墓碑
他们阴影与大理石的修辞学
允诺或预示了那倍受向往的
成为死者的光荣。
……
那个女子念着这首博尔赫斯的《里科莱塔》，渐渐的，秀气的鼻头在黄昏将至未至的街头轻轻的皱了起来，然后松开，然后就笑了。
那天，春季将至未至，她叫青瓷。
2、那天，春将至
青瓷步入Halfaway的时候是黄昏。
当时莫北正喝着一杯酒，看着这间处于G城偏僻处的咖啡吧落地窗外偶尔路过的那些陌生人。莫北已经不记得什么时候开始喜欢喝酒，喝各种各样的酒，这些酒却有一个共同点——高度酒，让人一喝就眩晕——小安曾经在后来问他：莫北，莫北，你为什么这么喜欢喝酒？莫北却总是看着小安，说：有时候，一个人要把自己灌醉，需要很大的勇气。
青瓷穿着一袭红衣，坐在莫北对面，背对着这个城市，看着莫北面前的酒，问莫北：你很喜欢喝酒吗？
莫北笑了。
青瓷，你在G城已有几年？
快五年了吧。
你知道，一个人要把自己灌醉，需要多大的勇气吗？
青瓷秀气的鼻头又轻轻的皱了起来，然后再松开，然后就笑了。
多年以后，莫北说，当他第二次看见青瓷皱着鼻头笑的时候，他就爱上了这个女子。莫北说，当时Halfaway的灯光恰到好处，刚好让青瓷的笑停留在空气中，莫北后来多次去G城，只为了去那个叫Halfaway的咖啡吧，坐在一个固定的位置，就这样看着那停留在空气中的笑容。有时候酒喝得比较多的时候，莫北还会对着这个笑容问，你知道，一个人要把自己灌醉，需要多大的勇气吗？
“青瓷，你也喜欢博尔赫斯？
我只是喜欢他诗里面对死亡的仰望和尊崇。
死亡？你觉得死亡是什么？
死亡其实不是生的对立，死亡是生的一部分。
也就是说，死亡反而是永生？
是的，只要你相信仁慈的父，就能永生。”
莫北和青瓷走出Halfaway的时候，是深夜，月亮从树梢上斜斜的看着莫北和青瓷，把青瓷裹在红衣下的身体拉成一个长长的影子，其间，夹杂着班驳的梧桐树叶，被春至的风吹动，有沙沙的声音。有时候莫北想，那个影子就一直在那里，刻在了那里，并且没有消失过。
青瓷，明天我来接你，好么？
3、第二日，春至
G城的早上，莫北之前一直很陌生。
莫北很害怕在一个陌生城市的清晨醒来的感觉，意识逐渐的清醒，宿醉的酒精渐渐失去效应，莫北会完全醒过来，闻着空气中陌生的味道，听见屋外面陌生的声音，在陌生的城市，莫北有时候会害怕。
这种害怕却又是刺激的，会让莫北觉得不那么寂寞，不像在自己的城市，从自己的露台到凌乱的床，都混合着咖啡、酒精和烟草的味道，有时候还有小安的味道，会让莫北寂寞。有时候，这种寂寞会莫名其妙的让莫北流下泪来。
可是那天，莫北一点也不觉得害怕，连小K他们说要一起去见青瓷的时候，他也不害怕。
小K，你们是我的朋友，是兄弟，青瓷，青瓷也许会成为我的女人，所以，我为什么要害怕，你们本来就应该和我一起去的。
莫北，我们是混混啊，你不怕吓着她？
不会，她是青瓷。
想起青瓷皱起的，秀气的鼻头，莫北也笑了，笑起来的时候，觉得心都是软的。
在G城的郊外，莫北看着青瓷骑在自行车声的背影，穿过春季柔和的阳光，莫北就想，青瓷好象是和路边的油菜花和草莓融合在一起的，莫北想，他是应该为青瓷写一首诗的。这首诗一定要是粉红色的，要是青瓷那样的秀气和柔软。
青瓷在骑自行车的时候是不柔弱的，在春季的阳光中，青瓷粉红色的衣裳随着风飘扬着，越来越高，最后站在和阳光一样的角度，笑着说，莫北，莫北，你该锻炼了。莫北笑着，却不说话，心里却想，原来，我也可以不怕阳光的。
后来，青瓷累坏了，在吃饭的时候，坐在莫北的旁边，靠着那个饭馆古色古香的椅子，渐渐的睡着了，莫北手里举着酒杯，看着这个粉红色的女子，看着青瓷的眉眼，看着青瓷的秀气的鼻头，看着青瓷的唇，看着青瓷的脖子在夕阳照射下的那种柔和的弧度，不知不觉的就眩晕起来。小K他们说，莫北虽然好酒，却很少真正把自己灌醉，那天却醉了，在他们的记忆里面，莫北从来没有哪天像那天一样的，笑得那样的灿烂，满是深醇的酒意，一点都不像他们认识的莫北。
青瓷醒来的时候，身上覆盖着莫北的外套，看着莫北心疼的样子，青瓷笑了。莫北后来想，青瓷也许是爱过他的，在莫北认识的女子当中，没有谁可以在莫北身边这样安心的睡着，包括小安。
4、第三日，柠檬鱼
家里又传来消息，那个人度过了危险期。
小K说，莫北，我们一起回去吧，最多算治安案件，拘留十五日，就没事了。
莫北说，你们回去吧，我要去找青瓷，我要给她做一顿饭。
小K说，你傻啊，你不属于这个城市，你知道么？
莫北说，我知道。
小K又说，莫北，你又不是没玩过女人，用得着这么认真吗？
莫北说，我只是，想给青瓷做一顿饭。
那天晚上的主菜，是莫北自己想出来的，莫北在超市逛了一个下午，终于决定要做一道叫做柠檬鱼的菜。莫北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做一道自己从来没做过的菜，莫北把青瓷的音响开得很大声，然后就开始做菜，做好了，就等着青瓷下班。
青瓷说，莫北，你做的这个是什么？
柠檬鱼。
你在哪学的？
以前一个朋友做过，我觉得好吃，也好看，就做了。
其实，莫北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撒谎，后来莫北想，或许是不愿意让青瓷想到自己做菜时手足无措的样子，所以撒谎了。
青瓷，去厨房那个柜子里看看有什么。
有什么？
我今天买了红酒。
莫北笑得傻傻的，轻轻的品尝着红酒，看着青瓷不甚习惯的大口大口的吃着柠檬鱼，喝着红酒。
宝贝，我要长胖的。
长胖了好啊，抱着舒服。
我不想长胖，可是你做的这个鱼真的很好吃。
那我以后天天给你做，好吗？
青瓷的脸被红酒熏得通红，说，莫北，我要把柠檬鱼拍下来，以后要是你不给我做了，我也可以天天看着。
傻姑娘，只要你想吃，我随时都可以给你做。
莫北说着的时候，青瓷就醉了。莫北抱青瓷去床上的时候，夕阳在G城的边缘最后一次探出了头，莫北看着怀中青瓷秀气的鼻头，说，青瓷，其实，你真的还可以长得胖点。
5、第四日，玫瑰或者草莓
莫北喜欢在任何地点，任何时候，用手指一遍又一遍的抚摩青瓷的眉眼、从眉眼到鼻头，再到嘴唇，好象是，要把青瓷的样子刻在空气中。
青瓷，我要为你种一院子的草莓，或者玫瑰。
宝贝，我们还要一起种一棵树，好吗？
好，我们把树种得很高很高，那时候，我可以在树下，为你描眉。
宝贝，你为什么这么喜欢用手指摸我的脸？
因为你好看。
莫北说这句话的时候，有时候是黄昏，有时候是早上，有时候一睁开眼睛，满是阳光，有时候却是细雨连绵，可是莫北自己却是忧伤的，心里会一下子满是莫名其妙的忧伤，这种忧伤往往是很突然的泛上莫北的心头。莫北想，他不会忘记青瓷，可是人的大脑太复杂，有时候时间长了，会连自己都忘记。于是，莫北想把青瓷的样子留在手指上，莫北的手指敏感而长。莫北常常用手指击打键盘，一些诗就从手指中流泻出来。
宝贝， 你会永远为我写诗吗？
会的，青瓷，我会。
有时候青瓷去上班，莫北会长久的看着自己的手指，甚至会在空荡荡的半空中，用手指画青瓷的样子，这里是眉，这里是眼，这里是鼻头，这里是唇，并极力想着青瓷笑的样子，莫北想，青瓷，我们会这样一起到永久吗？
有时候，莫北做一些菜，看着青瓷一边说：“宝贝，我会长胖的”一边大口大口的吃着，莫北就不想把眼光离开青瓷的眉眼，就坐在青瓷的对面，一个很容易看着青瓷哪怕有个最细微的动作的地方，端着一杯酒，在中午、在黄昏，看着青瓷。
青瓷爱说，宝贝，我不会离开你的。
莫北喜欢听青瓷叫他宝贝。
好象是，青瓷真是从天上掉下来的，砸到了莫北。莫北会轻轻的把青瓷揽到怀里，他喜欢青瓷靠在他胸膛上的感觉，然后莫北说，青瓷，你知道一块陨石砸到路人的几率有多大吗？而你不是陨石，你是我的青瓷，你砸中了我。
有的夜晚，看着青瓷洗碗的背影，莫北会走上去，从背后抱着青瓷，从背后亲吻青瓷的脖子，有时候青瓷会转过身，说，宝贝，你先去休息，我一会就弄完了。莫北不肯，他总是喜欢就那样从背后搂着青瓷，看着窗子外面完全陌生的G城，看着天空渐渐的暗淡下来。
莫北想，要是天空永远不会暗淡就好了，就能这样一直抱着青瓷，只有抱着青瓷的时候，莫北才会觉得这个世界真实和温暖。青瓷身上总是有一种说不清楚的味道，有时候，莫北会把头深深的埋在青瓷的身上，大口大口的呼吸青瓷身上的味道。
6、第五日，等你好了
青瓷生病了。
在医院的重症监护室，莫北看着青瓷苍白的脸，看着青瓷的眉眼，看着青瓷的鼻头，鼻头里插着氧气导管。
青瓷，你要坚强，你要好好的，你会好起来的。
每次，莫北这样说的时候，青瓷紧闭的眼睛里就流出泪来。莫北总是假装用手指抚摸青瓷的眉眼，把那些泪水用手指擦去。
青瓷，我唱歌给你听好么？
青瓷一直喜欢听莫北唱歌，有时候还会趁莫北不注意，把莫北的歌声和说话用手机录下来，在莫北不在的时候，悄悄的听，听着，泪水就掉下来。
My love，你让我等最久，
我最想要的梦，终于就要拥有，
爱，一直围绕我，
寂寞，都是想你太多。
告诉我，一天不见你会不会一样很难过，
如果会，你愿不愿意为我停留
……
Hey，亲爱的别哭，
被爱是幸福，我当然是你的全部，
Hey，亲爱的别哭，
眼泪是珍珠，
我会用一生去爱护。
……
青瓷的鼻头就轻轻的皱了起来，然后就笑，然后眉头就皱起来，莫北知道，青瓷想说话，但是疼。
青瓷，青瓷，等你好了，我带你去放烟花，
青瓷，青瓷，等你好了，我带你去看海，
青瓷，青瓷。
莫北会拿着那本淡绿而泛黄的书，在青瓷的耳朵边缓慢的念：
苍苍的坟墓是美的，
贫乏的拉丁语和末日的锁环，
大理石与花朵的会合点，
凉爽如庭院的空地
和历史数不清的昨天
如今是凝滞的，惟一的。
……
在夜晚，青瓷平静的睡着。莫北会轻轻拉着青瓷的手，另一只手给青瓷扇着凉风，看着青瓷的眉眼，看着青瓷的鼻头，看着青瓷的唇，一遍一遍的摩挲着青瓷冰凉的小小的手指，就默默的掉下泪来。
7、第六日，康乃馨
在医院的走廊外，莫北蹲在角落里，泪水无声，奔流而至。春季快要结束，G城的春季即将结束，莫北的青瓷，只属于莫北的青瓷闭上了眼睛，就再也没有睁开。
莫北张大了嘴，却发不出一点声音，手中的青瓷渐渐的冰凉和遥远，那秀气的鼻头再也没有皱起来。
莫北却非常的平静，他的手指一次次从青瓷的脸庞滑过，从那束开始枯萎的康乃馨的花瓣中，莫北看见红色的青瓷捧着那本淡绿而泛黄的书，站在G城的夜市里，四周的人潮如水滑过，黄昏的夕阳从诡异的角度照射过来，青瓷深深的呼吸着初春的空气中法国梧桐的味道，转身看着莫北，轻轻的皱起了鼻头，说，莫北，只要你相信仁慈的父，就能永生。
青瓷，莫北说，我的青瓷。
8、第七日，七站路
“鸽子的幽冥
希伯莱人如此称呼傍晚的开始
此刻阴影尚未把脚步阻挡
而黑夜的来临被察觉
如期待中的一曲音乐，
不是作为我们本质上无足轻重的一个象征。”
G城的傍晚依然是缓慢和雍懒的，好象是，莫北看见梧桐叶子开始渐渐凋落，在落下的过程中被春季最后的夕阳刺伤，掉在冰凉的地上，变成了死亡的鲜红。这些鲜红中，莫北看见青瓷渐渐远去的背影。
在Halfaway的那个位置，莫北一只手端着酒杯，另一只手朝着青瓷的方向伸出手指，在半空中细致的描绘出青瓷的线条。
青瓷，你知道，一个人要把自己灌醉，需要多大的勇气吗？
莫北没有醉。
莫北没有勇气再把自己灌醉，他想起两百多公里之外的那个城市，想起那个遥远的，自己的屋子和露台，想起露台上迎风怒放的玫瑰，或者是草莓，那些玫瑰和草莓颜色鲜红，一如从手腕上奔流而出的，莫北的鲜血。
从Halfaway出来，莫北在G城的街道上缓慢的走，那些鲜血滴落在刻着青瓷影子的那些青石板路上，每经过一站，就显现出一个青瓷裹在红衣下身体的轮廓。
青瓷，青瓷，青瓷，青瓷，青瓷，青瓷，青瓷……
莫北在第七站的街边坐下来，那个时候夜晚强烈的袭击了这座悲哀的G城，灯火逐渐点亮的时候，许多年来的第一场雨瞬间击中了这个城市，街上的男男女女加快了步伐，奔向一个个不可知的，又只属于他们的终点，所有的视线可及的灯光，显得那样的刺眼和嘈杂，好象是那些皱着鼻头，遥远的阳光，让莫北深深的疲倦，想睡去。恍惚中，莫北看见青瓷随着街上无数男女一起逃避这场春的末日的大雨的袭击，一袭红衣分外亮丽，青瓷在很远的一个街角停下来，缓慢的转过身子，安详而寂静的看着莫北，眸子里满是莫北第一次吻她时候的柔软。青瓷轻轻的张开嘴，看似很远，莫北却清楚的听见青瓷在说，宝贝，宝贝，我不会离开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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