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客出品〗原创武侠小说-大话英雄传
近日，整理旧文，无意翻出了一篇2006年参加过大话西游官方论坛举办的千千节活动中秋主题的征文，自己又看了一遍，实在不忍被再次尘封起来，一方面希望让更多的大话游戏玩家欣赏，另一方面也用作纪念即将离去的大话2，以及迎接大话3的到来，于是便想到了叶子猪，只是将原名《血浴中秋》改为《大话英雄传》，原名是为了迎合征文，并不十分贴切，今日借大话心情故事版再次奉献给广大喜爱大话的游戏玩家。
一
当初秋的风轻轻掠过长安夜空，明月桥畔低垂的柳枝便哗哗的一阵作响。忽然，由远到近传来一阵急促而杂乱的脚步声，隐约可见几盏红灯上下晃动着，三、四个人影簇拥着一顶轿子在街巷深处的长风镖局门前停住…
这是大唐广明元年八月的一个夜晚，第二天便是中秋佳节了。此刻，寂静的长安街道正笼罩在一层薄薄轻雾之中，一缕月光冷冷地斜打在长风镖局两扇紧闭的大门上。
镖局内却灯火通明，大厅四周点着明晃晃的巨烛，正中一张长条桌上摆放着一柄装饰古朴的短刀，对面墙壁上悬挂着一幅匾牌，上书“天下第一镖”，五个镂金大字遒劲有力。忽闻一阵环佩的清音响过，从屏风后绕出一位高挽鬓发的端庄女子，双手捧着一把青瓷茶壶，走到桌前，侧身对着院外高声道：“外面凉，小心身子，进屋喝杯热茶吧。”
话音刚落，从夜幕里走出一位中年男子，身材瘦削，脸阔颧高，双眼深凹，两道漆眉如双钩般交叉，此人便是长风镖局总镖主赵长风。
赵长风快步走进大厅，落坐桌边，双手接过女子递来的茶杯时，忍不住轻叹一声问道：
“夫人，云风的伤势怎么样了？”
“服过十香返生丸后，现在已经没有什么大碍了，但还需多调理几日。”女子轻声答道。
赵长风点头“恩”了一声，目光停留在桌上摆放的那把短刀上，神色愈发凝重起来，当天的情景又浮现在眼前…
二
那是在午后时分，长安城中依然一片喧嚣，街市里各路商贾迎宾送客，此起彼伏，繁华热闹。在穿梭不息的人流中，走来一名身着一袭白衣的少年，俊秀的面容略显苍白，神情中隐隐流露出一丝疲倦。只见白衣少年行至长风镖局门前停住脚步，闪身欲进时，却见不少路人正围着旁边的一张告示观看，便又挤进人群，那告示上大概写着庚子年中秋佳节将至，长风镖局赵总镖主因筹备母亲贺寿事宜，镖局从即日起不再接受一切运镖委托，特告知云云。白衣少年看完告示，稍稍犹豫一下，又大步跨进镖局。
这长风镖局乃长安城中知名的镖行字号，总镖主赵长风不但武功高强，而且为人重义守信，镖局生意日渐兴隆。今年中秋恰逢赵总镖主的母亲七十寿辰，这日，长风镖局院内高搭彩楼，四周百盏花灯相互辉映，正门台沿上，管家正大声吆喝着下人忙里忙外，忽见一名白衣少年迎面进来，急忙伸手拦住。白衣少年赶紧倾身拱手对管家说道：“在下从洛阳远道而来，有急事求见赵总镖主，劳烦请通报一声。”
管家凝神上下打量一番白衣少年，说道：“你在这里等着，待我通知镖主。”说完快步直奔书房。
此时，长风镖局总镖主赵长风正在书房草拟请柬，听了管家说有一少年急事求见，便随口道：“既然远道来的，就让他进来。”
片刻工夫，听得帘风微动，少年已站在书房中央，赵长风搁下手中写好的一张柬书，抬头看了看白衣少年说道：“你我素不相识，公子既然从洛阳而来，不知有何急事。”
少年默默无语，只是反手将身后的包袱卸下，双手递至胸前，赵长风暗自疑惑，连忙接过包袱一层层解开，一把短刀便显现在眼前，只见这把刀，刀身乌黑发亮，形似弯月，刀柄上凹刻着一个“斩”字，赵长风暗吃一惊，不觉伸出左掌紧扣刀鞘，拇指尖轻触暗簧，只听“锃”得一声，出鞘的短刀腾空跃起，恍如一轮明月出海，银光四泻。赵长风近前半步，右手擒住刀柄，那刀光闪过之处，一道眩目的弧线竟停留在半空久久不能散尽。
赵长风持刀走到窗前，仰头看见窗外一片淡褐色的枯叶从树枝间无声滑落，不觉声音低沉地说道：“此刀名为斩风刀，刀出必见血，见血必封喉，犹如夜魔附身，江湖上也称夜魔弧刀，这把刀乃洛阳龙虎镖局的镇镖之物，更是谭总镖主贴身兵器…”
赵长风似乎预感到什么似的，止住话语，回头望向白衣少年， 却见那少年已双膝跪地，泪流满面。
“你是谁？龙虎镖局出了什么事？” 赵长风脸色突变，急声追问。
白衣少年哽咽着说道：“晚辈谭云风，家父正是龙虎镖局总镖主谭四海，十天前，父亲在押镖回洛阳的路上，救起一名昏倒在深沟的青年，那人全身是血，腹部中了很深的刀伤，父亲亲自用镖局特制的千年陈香才止住伤口。回到洛阳的第二天，那名青年醒来告诉父亲，自己的家乡连年遭受旱灾，颗粒不收，可是朝廷的赋税仍未减轻，逼得农民无法生活，只得拿起武器反抗，现在起义大军正向洛阳挺进，那天，义军数百先头人马与洛阳唐军在城外发生激战，唐军溃败，义军在追赶之时，不料中了埋伏，死伤惨重…”
“那后来怎样？” 赵长风低身扶起谭云风，继续追问。
谭云风止住抽泣接着说道：“当晚洛阳留守下令在全城搜捕义军，深夜，官兵突然包围了镖局，搜出那名青年义军后，官兵便认定龙虎镖局就是叛军在城中的内应，不由分说见人就杀，父亲保护着我和母亲杀开一条血路，但寡不敌众，母亲惨死官兵刀下，父亲被数枝乱箭射中，强忍伤痛将此刀交予我，叮嘱我一定要找到赵伯父，我虽受伤却逃过了此劫，父亲至今生死不知。”
赵长风听完诉说，轻轻将刀回鞘，深吸一口气说道：“你父与我师从同门，情同手足，十五年前辞别恩师时，师傅特意送了我们两人各一把短刀，一把刀柄上刻“斩”字，正是此刀，另一把刻“风”字，多年来我一直悉心保管，其实两刀为一刀，双刀合一，才可破空斩风！”
三
“铛、铛、铛”
几声清脆的门环撞击声惊醒了赵长风的思绪，赵长风迅即起身，对夫人急切地说道：“一定是王大人派人告知消息来了，快去开门！”
朱漆大门“吱”的一声打开，一顶官轿匆忙落地，抬轿的仆人挑开轿帘，从里面走出来一位方冠方履，宽袖圆领的肥硕男子。赵长风忙上前几步，拱手道：“原来是王府的陈总管，长风失礼了。”
陈总管摆了摆手说道：“赵总镖主不必多礼，我们进屋说吧。”
两人一前一后径直穿过大厅，进到里面一间寝室，寝室内只点着一盏红烛，显得有些阴暗。赵长风待陈总管坐定，才自己坐下，正要开口，却见陈总管将那颗硕大的脑袋凑了过来，对赵长风说道：“尚书王大人可是该问的都问过了，赵总镖主，情况非你想的那么简单。”
“还请总管多多指点。” 赵长风说道。
陈总管的眉毛拧成了一团疙瘩，两眼眯成一条缝，压低声音说道：“最近，南边的叛军闹腾的更厉害了，听说已经逼近洛阳，朝廷上下终日惶惶不安，急奏一个接一个，如今连皇上也乱了阵脚，如果洛阳一旦失守，叛军西进直抵潼关，后果不堪设想…”
陈总管稍稍停顿了一下，接着说道：“那晚，洛阳留守刘允章在龙虎镖局内搜出叛军，总算是向上面有个交代，所以肯定不会轻易放过，这内应的罪名是洗不掉了，龙虎镖局的镖主潭四海受了重伤，听说明日既从洛阳出发，押解至京城受审！”说到这时，陈总管两眼微微张开，直视赵长风，又说道：“最糟糕的是，从兵部传出的消息，朝廷十二卫已接手此案，并且调查出了潭四海与你的关系，王大人惟恐对你不利，特意转告赵总镖主尽早做好安排…”
一阵微凉的夜风推开窗棂闯入房内，使原本就暗淡弱小的烛光晃动两下险些熄灭。赵长风站起身，两道漆眉紧锁，来回踱了几大步，突然仰面发出几声冷笑。 这时，陈总管微微将目光移开，投向窗外时，突然闪过一丝异样的神情，但很快归于平静，对赵长风拱了拱手，说道：“夜已深了，王大人的意思你应该明白了，望赵总镖主多加保重！”
赵长风当然领会陈总管那神色中流露出的含意，便轻声回应道：“多谢王大人和陈总管的一片好意，长风自会铭记在心！”
送走王府的陈总管，赵长风合衣卧榻，却辗转反侧，无法入眠，望着窗外璀灿的星光，想到谭四海为保护家人拼死与官兵撕杀的身影，朝廷官宦卑鄙无耻的手段，还有自己年迈的母亲和柔弱的夫人，赵长风不禁思虑万千，脑海中又闪现出陈管家临走时那双深邃的眼神，分明是在暗示自己已经身处险境，及早远走高飞。想到这里，不由得迅即起身，唤醒夫人和母亲商议对策…
此刻，窗外的月色正浓，整座长风镖局陷入一片令人窒息的静寂。远处，长安城里低矮整齐的房屋如蛛网密布，一眼望不到尽头，巍峨肃穆的皇宫，在清澈的月光映射下，仿佛正逐渐褪去伪装，显露出一副狰狞的本来面目。
四
清晨，随着最后一抹淡紫色的轻雾融化在天际，洛阳官道已被阵阵腾起的烟尘笼罩，密集的马蹄声愈来愈近，刹那间，一列骑兵挟着风声冲出山林，马背上盔甲和兵刃闪烁着耀眼的光芒，紧随其后是一辆疾驰的囚车，囚车左右两边各被数十骑兵包围，车上铁栏中押着一人，正是洛阳龙虎镖局的总镖主谭四海。只见谭四海身形枯萎，面容憔悴，一身青紫色的衣杉上凝结着斑斑血迹，目光却炯炯有神注视着前方。
囚车剧烈颠簸着，两只巨大的车轮辗过之处，土石飞溅，顿时扬起几股滚滚狼烟，一路向西延伸，渐渐消失在山路的尽头…
长安城中，长风镖局外早已聚集了数百名朝廷官兵，大门两侧被手持横刀的卫士把守，沿街数步一岗，遍布整条街道。几家想打开铺子准备早市的商贩，那里见过如此场面，一个个急忙缩回身子，紧闭铺门。空旷的街巷中，只有瑟瑟的秋风缓缓地拂过，偶尔卷起几片落叶飘向空中。
长风镖局两扇朱漆大门敞开着，院内十余名身着五彩锦衣，手持各式兵器的府兵正进进出出，仔细搜查。一会工夫，只见一名卫士快步走到镖局门口，面对一员跨马横枪的武将，单膝跪地，大声道：“报告大将军，整座镖局内空无一人！”
“没想到跑得比兔子还快！立即派人报告兵部，金吾卫需增派府兵，出城追剿！”
话音未落，武将纵身紧勒一把马缰，掉转马头，胯下战马引颈发出一声长嘶，仿佛号令般，众府兵卫士纷纷跃上马背，向着长安东方向风驰电掣般，一路呼啸而去。
五
正午时分，长安城外渐渐飘起了绵绵的秋雨。凉凉的，柔柔的雨丝仿佛正在滤清尘世的一切污浊。群山幽谷，花草林木沉浸在一片缤纷妖娆的世界里。沿着山涧，一条崎岖蜿蜒的小道上，由远而近，一黑一白两匹骏马发疯似的狂奔着，马背上紧紧贴着两人，正是赵长风和谭云风。
山路愈来愈陡，两匹马放缓了速度，艰难地越过这道山岭，面前出现一处极深的沟壑，陡峭的山坡下面是一片茂密的树林，林中隐约可见一条狭窄的小路，两人勒住马，赵长风侧身对谭云风大声说道：“这条小路是洛阳官道过长安的必经之地！地势险要，我们就在这里伏击官兵，救出你的父亲！”
谭云风应了一声，跳下马背，眺望远方，许久轻叹一声对赵长风说道：“今日正值中秋，本是家人团聚之日，却连累了前辈…”
“不要说了！云风，这些都不是我们的错！” 赵长风打断了谭云风的话语，伸出右手紧紧纂住腰间颤动的刀柄，继续说道：“记住！救出你的父亲后，立即去洪洲万花客栈与我的家人会合，那万花客栈的岳掌柜虽是一个唯利是图的商人，但本性嫉恶如仇，加之我曾经有恩于他，一定会收留我们的，来日方长！”
正在说话间，两人忽觉山坡传来一阵微微的颤动，转头猛然见西北方向腾起一股尘烟，如急浪般汹涌而来。赵长风向谭云风使了个眼色，两人纵马腾空掠过沟壑，转眼便没入密林…
随着几声战马嘶鸣声划破长空，只见数十面旌旗一路迎风招展，当中火红的绣边“唐”字如烈焰在风中燃烧。眼看这队人马就要穿过这片山林时，陡然间，一道炽烈的白光从两侧树林中凌空乍起，恍若万朵银花绽放，无数只闪亮的羽镖如飞蝗蔽日般扑向这队行进的骑兵，顿时，队伍前列的数名骑兵纷纷落马，战马被惊得四散狂奔，后面的骑兵见状慌忙亮出兵刃，团团围住一辆囚车，全力抵挡空中溅射而来的羽镖。
此时，骑兵中冲出一员武将，体形威武，一身盔甲反射着刺目的银光，只听那武将断喝一声，手中一柄长剑挥出，波波剑影汇聚成一道剑瀑罩向空中。赵长风在林中看得清楚，不禁暗暗惊奇，这招“天火同人”本是剑法中的致命杀击，招式取自易经第十三卦的上卦天乾，下卦火离，其剑势如潮，势不可挡。眼见无数只羽镖被齐齐斩落在地，赵长风不敢大意，衣袂一振，身体凌空拔起，与此同时一声轻呵，一柄破风刀当空转折，一招“海天一线”竖着劈向武将面门，武将剑锋回撤，剑背障住刀势，反手一势“龙蛇摆尾”剑光迎面直指赵长风。瞬间，两人刀光剑影拆了数十招不分高低。
不远处，谭云风手持斩风刀，刀光过处，人仰马翻，血光飞溅，拼命朝着囚车方向杀开一条血路。
那武将眼见情势不利，冷哼一声，双腿微震，身与剑激射出马背，半空中，连续扣出数枚剑环，稍稍逼退赵长风急功的刀势，身体飘下时竟然反借剑力又弹起数丈，犹如落叶回枝，再起一势“拨云追日”化作一道白光直追谭云风。
此刻，谭云风已接近了队伍中间的囚车，隐约可见父亲那晃动的身影和模糊的面孔，不觉心头一颤，心分神离间，忽觉身后一阵恶风逼近，欲腾身闪避，不料那剑力已至，当下便全然不顾，径直扑向囚车…
猛然，一声霹雳在耳畔炸响，伴随着一束刺目的红光，谭云风转身已见那武将的右臂生生离开身体，甲衣爆裂成碎片，露出一条煞白的臂膀，如同被剥光了鳞片的活鱼，蜷缩了一下，便被拉长成一字形抛向半空，深黑色的鲜血如泉涌般从武将一面身体喷射而出。
原来，被武将剑花迫退半步的赵长风，调整身形，抖腕轻展刀身，刀光如蚕丝般缠绕将自己全身护住，而刀锋却聚集一线如闪电穿越朵朵剑环。当武将的剑力几乎触及谭云风衣衫时，破空刀杀气蓬然暴起，一道青蓝色的刀光挟着雷鸣般的巨响落下，武将持剑的一侧手臂被齐刷刷斩断，身体轰然倒地，昏死过去。赵长风对着正被眼前一幕惊呆的谭云风大声喊道：“快走！”
谭云风这才回神定气，挥舞斩风刀只几下就砍断了囚车上的铁栏，背起了虚弱的父亲。这时，赵长风那柄短刀已回手中，两人纵身上马，两匹战马在原地徘徊一圈，发出几声哀鸣，随即四蹄凌空，向着山谷深处疾奔而去。
六
洪洲，万花客栈。
此时，天边的晚霞已经落尽，整座客栈正沐浴在一片愈来愈浓的夜色之中，一轮金黄色的圆月镶嵌在无际的天幕中央。远处，洪江水面起起伏伏，波澜不惊。
客栈外却弥漫着一股萧瑟的煞气，明亮的月光下，只见近千匹战马呈扇形大步排开，当中一员武将银甲裹身，手擎一杆夺魂长矛，身后斜插数枝响羽神箭，跨下一匹赤色战马不时四蹄腾空，发出咆哮。
数丈之外，两匹战马兀立江边，滔滔的洪江水翻起浪花不断拍打着江岸，发出骇人的怒吼。一阵瑟瑟的江风掠过，马背上赵长风瘦削的脸庞上一双目微张，几缕灰白的长发在眼前随风摆动。身旁，谭云风扶着面色苍白的父亲，仇恨的火焰从两人眼眶里喷出。
赵长风当然认得为首的这员武将，正是朝廷十二卫中左右金吾卫手下的一员大将。
此刻，四周一片寂静，似乎可以听见月光洒落的声音。
突然，那员武将策马跃出数步，一杆黑漆漆的长矛直指赵长风，厉声喝道：“赵长风，吃了豹子胆了！勾结叛军！劫持朝廷重犯！还不束手就擒！” 武将发出阴森长笑，话音一转又道：“但只要交出同党，我保你全家性命！否则…”长枪顺势横扫，战马侧身闪开，几名卫士押着两个人影显现在队伍前列。
赵长风双目陡然一张，眼见那两人正是自己的母亲和夫人，黯然的月色里，却见夫人秀眉微蹙，星眸凝愁，母亲已是目光滞弱，神情恍惚。赵长风不禁心如刀绞，腰间的破空刀止不住晃动，不觉中，半柄刀身已出鞘外，刀光漫出掌心，冲天射向夜空。
武将面色突变，反手由背后拔出三枝响羽神箭，弓张袖落，化作三道凛冽的寒光划过夜空，分上、中、下三路封住赵长风全身命脉…
与此同时，谭云风的斩风刀出手，一势“激流暗涌”恍如银龙狂舞，波涛粼粼，那三枝羽箭走势被刀风波及，其中两枝羽箭斜擦着马鬃间飞过，但另一枝却未减半分劲力，径直功向赵长风腹部…
此时，伏在马背上的谭四海猛然见一道白光射向赵长风，心中一凛，用尽所有气力纵身跃起，只听“噗”的一声，羽箭深深地刺进了谭四海的后背，谭四海张嘴一口鲜血喷出，栽倒在地。
武将乘势身与枪腾空而起，犹如一团银光掠向空中，这一杆夺魂长矛，约七尺长，乌黑的枪身与夜色融化在一起，只能听见枪头破空发出的一声如厉鬼般凄厉的尖啸，慑人心魄。瞬间，战鼓密集鸣响，喊杀声骤起，随着武将一马当先，近千名金吾卫的精锐越骑如排山倒海般涌来…
谭云风强忍悲痛，身形已入敌围，斩风刀疾指处，只听嚓嚓连响，七八只马腿应声而断，数名卫兵随马 “扑嗵扑嗵”倒地，战马惨嘶之声，裂肝断肠！倒地的卫兵未及起身，已被谭云风刀刃连挑，割开喉管，血溅一线。
赵长风眼见谭四海为救自己中箭倒地，只觉得胸中一腔气血如炽火熔岩般沸腾不已，一声怒吼，刀锋突变，一招“铁索横江”拦住武将长枪攻势，侧身对谭云风急声喊道“合刀！”
瞬间，双刀飘然划过夜空，只见两道夺目弧光汇成一股巨大的白雾屏障，时聚时散，似蛟龙腾波，游云遮日，如明月归一，清风徐徐。猝然间，宽阔的洪江水面掀起一阵阵涛天骇浪，不断升腾的雾气爆裂成无数长长的刀影急速坠落，直惊得朝廷卫兵魂飞魄散，凄号惨叫声不绝于耳，战马纷纷仰天嘶鸣，不敢靠近，队伍竟连连倒退数丈。
赵长风身形如风，谭云风紧跟其后，双刀合壁，敌阵被杀开一条血路，押守着赵夫人和母亲的几名金吾卫骑兵被刀光斩落在地，四人迅速会合在一起。
武将见战况急转，怒点枪头，几名退后的骑兵卫士惨叫几声，长枪透身而过，这才稳住军心，重振精神，队伍渐渐收拢，将四人团团包围。
七
此刻，赵长风环视周围，朝廷兵马如潮水般再次涌来，眼前血雾如雨已朦胧了双眼，分不清那滴是血，那滴是泪，面对愈来愈近的喊杀声，四个人目光凛然，肩臂互挽，并成一排，神情中没有丝毫的畏惧，无边的怒火从每个人心中迸发，所有的气力都凝聚在手中紧握的钢刀之上。
似乎连敌人也感受到了这种凛然气势，队伍竟然止住脚步，许久不敢靠近，刹那间，时间仿佛停止，只有夜空中繁星闪烁，一轮圆月似金盘高悬，散发淡黄色的光芒。
就在此时，敌军后侧突起一阵混乱，百十匹战马忽然纷纷倒地，惨号不止。顿时，包围四人的数百金吾卫骑兵纷纷后撤。
由于形势变的太快，赵长风来不及细辩，乘乱飞身夺下几匹战马，与谭云风一起将自己的母亲和夫人护上马背。
不远处，恍如神兵天降，成千上万头裹黄色羽巾的大军从四面八方冲杀过来。大军之中，一杆红似火焰般的旗帜高高迎风飘扬，上绣 “破天大将军”五个黄色大字，在战火中闪耀着夺目的光芒，赵长风只觉得眼前一亮，精力突增，擎刀一跃上马，保护着母亲和夫人冲出了敌围，沿江边疾驰，当翻上一座山坡时，赵长风忽觉身边已不见了谭云风的身影，急忙立马回首眺望。
只见远方，震耳的喊杀声与兵刃撞击声响彻云霄，漫天挥舞的战旗与血光交织成一片，在一团熊熊燃烧的火光中，可以看见有一柄刀光激射出一道道绚丽的虹线，那虹光如雾如电，敌人的战马一片片倒下，血光纷飞，映红了洪洲江畔的整个天空…
赵长风眼含热泪，千万般滋味一起涌上心头，待杀声渐稀，烟尘远逝，一颗心早已冰凉似水，只得轻轻将刀回鞘。当一轮红日重升之时，洪江岸边只留下一抹寂寥的长长身影，仿佛永远陪伴着那绵绵不绝的江水一起奔涌，滚滚向前。
一
当初秋的风轻轻掠过长安夜空，明月桥畔低垂的柳枝便哗哗的一阵作响。忽然，由远到近传来一阵急促而杂乱的脚步声，隐约可见几盏红灯上下晃动着，三、四个人影簇拥着一顶轿子在街巷深处的长风镖局门前停住…
这是大唐广明元年八月的一个夜晚，第二天便是中秋佳节了。此刻，寂静的长安街道正笼罩在一层薄薄轻雾之中，一缕月光冷冷地斜打在长风镖局两扇紧闭的大门上。
镖局内却灯火通明，大厅四周点着明晃晃的巨烛，正中一张长条桌上摆放着一柄装饰古朴的短刀，对面墙壁上悬挂着一幅匾牌，上书“天下第一镖”，五个镂金大字遒劲有力。忽闻一阵环佩的清音响过，从屏风后绕出一位高挽鬓发的端庄女子，双手捧着一把青瓷茶壶，走到桌前，侧身对着院外高声道：“外面凉，小心身子，进屋喝杯热茶吧。”
话音刚落，从夜幕里走出一位中年男子，身材瘦削，脸阔颧高，双眼深凹，两道漆眉如双钩般交叉，此人便是长风镖局总镖主赵长风。
赵长风快步走进大厅，落坐桌边，双手接过女子递来的茶杯时，忍不住轻叹一声问道：
“夫人，云风的伤势怎么样了？”
“服过十香返生丸后，现在已经没有什么大碍了，但还需多调理几日。”女子轻声答道。
赵长风点头“恩”了一声，目光停留在桌上摆放的那把短刀上，神色愈发凝重起来，当天的情景又浮现在眼前…
二
那是在午后时分，长安城中依然一片喧嚣，街市里各路商贾迎宾送客，此起彼伏，繁华热闹。在穿梭不息的人流中，走来一名身着一袭白衣的少年，俊秀的面容略显苍白，神情中隐隐流露出一丝疲倦。只见白衣少年行至长风镖局门前停住脚步，闪身欲进时，却见不少路人正围着旁边的一张告示观看，便又挤进人群，那告示上大概写着庚子年中秋佳节将至，长风镖局赵总镖主因筹备母亲贺寿事宜，镖局从即日起不再接受一切运镖委托，特告知云云。白衣少年看完告示，稍稍犹豫一下，又大步跨进镖局。
这长风镖局乃长安城中知名的镖行字号，总镖主赵长风不但武功高强，而且为人重义守信，镖局生意日渐兴隆。今年中秋恰逢赵总镖主的母亲七十寿辰，这日，长风镖局院内高搭彩楼，四周百盏花灯相互辉映，正门台沿上，管家正大声吆喝着下人忙里忙外，忽见一名白衣少年迎面进来，急忙伸手拦住。白衣少年赶紧倾身拱手对管家说道：“在下从洛阳远道而来，有急事求见赵总镖主，劳烦请通报一声。”
管家凝神上下打量一番白衣少年，说道：“你在这里等着，待我通知镖主。”说完快步直奔书房。
此时，长风镖局总镖主赵长风正在书房草拟请柬，听了管家说有一少年急事求见，便随口道：“既然远道来的，就让他进来。”
片刻工夫，听得帘风微动，少年已站在书房中央，赵长风搁下手中写好的一张柬书，抬头看了看白衣少年说道：“你我素不相识，公子既然从洛阳而来，不知有何急事。”
少年默默无语，只是反手将身后的包袱卸下，双手递至胸前，赵长风暗自疑惑，连忙接过包袱一层层解开，一把短刀便显现在眼前，只见这把刀，刀身乌黑发亮，形似弯月，刀柄上凹刻着一个“斩”字，赵长风暗吃一惊，不觉伸出左掌紧扣刀鞘，拇指尖轻触暗簧，只听“锃”得一声，出鞘的短刀腾空跃起，恍如一轮明月出海，银光四泻。赵长风近前半步，右手擒住刀柄，那刀光闪过之处，一道眩目的弧线竟停留在半空久久不能散尽。
赵长风持刀走到窗前，仰头看见窗外一片淡褐色的枯叶从树枝间无声滑落，不觉声音低沉地说道：“此刀名为斩风刀，刀出必见血，见血必封喉，犹如夜魔附身，江湖上也称夜魔弧刀，这把刀乃洛阳龙虎镖局的镇镖之物，更是谭总镖主贴身兵器…”
赵长风似乎预感到什么似的，止住话语，回头望向白衣少年， 却见那少年已双膝跪地，泪流满面。
“你是谁？龙虎镖局出了什么事？” 赵长风脸色突变，急声追问。
白衣少年哽咽着说道：“晚辈谭云风，家父正是龙虎镖局总镖主谭四海，十天前，父亲在押镖回洛阳的路上，救起一名昏倒在深沟的青年，那人全身是血，腹部中了很深的刀伤，父亲亲自用镖局特制的千年陈香才止住伤口。回到洛阳的第二天，那名青年醒来告诉父亲，自己的家乡连年遭受旱灾，颗粒不收，可是朝廷的赋税仍未减轻，逼得农民无法生活，只得拿起武器反抗，现在起义大军正向洛阳挺进，那天，义军数百先头人马与洛阳唐军在城外发生激战，唐军溃败，义军在追赶之时，不料中了埋伏，死伤惨重…”
“那后来怎样？” 赵长风低身扶起谭云风，继续追问。
谭云风止住抽泣接着说道：“当晚洛阳留守下令在全城搜捕义军，深夜，官兵突然包围了镖局，搜出那名青年义军后，官兵便认定龙虎镖局就是叛军在城中的内应，不由分说见人就杀，父亲保护着我和母亲杀开一条血路，但寡不敌众，母亲惨死官兵刀下，父亲被数枝乱箭射中，强忍伤痛将此刀交予我，叮嘱我一定要找到赵伯父，我虽受伤却逃过了此劫，父亲至今生死不知。”
赵长风听完诉说，轻轻将刀回鞘，深吸一口气说道：“你父与我师从同门，情同手足，十五年前辞别恩师时，师傅特意送了我们两人各一把短刀，一把刀柄上刻“斩”字，正是此刀，另一把刻“风”字，多年来我一直悉心保管，其实两刀为一刀，双刀合一，才可破空斩风！”
三
“铛、铛、铛”
几声清脆的门环撞击声惊醒了赵长风的思绪，赵长风迅即起身，对夫人急切地说道：“一定是王大人派人告知消息来了，快去开门！”
朱漆大门“吱”的一声打开，一顶官轿匆忙落地，抬轿的仆人挑开轿帘，从里面走出来一位方冠方履，宽袖圆领的肥硕男子。赵长风忙上前几步，拱手道：“原来是王府的陈总管，长风失礼了。”
陈总管摆了摆手说道：“赵总镖主不必多礼，我们进屋说吧。”
两人一前一后径直穿过大厅，进到里面一间寝室，寝室内只点着一盏红烛，显得有些阴暗。赵长风待陈总管坐定，才自己坐下，正要开口，却见陈总管将那颗硕大的脑袋凑了过来，对赵长风说道：“尚书王大人可是该问的都问过了，赵总镖主，情况非你想的那么简单。”
“还请总管多多指点。” 赵长风说道。
陈总管的眉毛拧成了一团疙瘩，两眼眯成一条缝，压低声音说道：“最近，南边的叛军闹腾的更厉害了，听说已经逼近洛阳，朝廷上下终日惶惶不安，急奏一个接一个，如今连皇上也乱了阵脚，如果洛阳一旦失守，叛军西进直抵潼关，后果不堪设想…”
陈总管稍稍停顿了一下，接着说道：“那晚，洛阳留守刘允章在龙虎镖局内搜出叛军，总算是向上面有个交代，所以肯定不会轻易放过，这内应的罪名是洗不掉了，龙虎镖局的镖主潭四海受了重伤，听说明日既从洛阳出发，押解至京城受审！”说到这时，陈总管两眼微微张开，直视赵长风，又说道：“最糟糕的是，从兵部传出的消息，朝廷十二卫已接手此案，并且调查出了潭四海与你的关系，王大人惟恐对你不利，特意转告赵总镖主尽早做好安排…”
一阵微凉的夜风推开窗棂闯入房内，使原本就暗淡弱小的烛光晃动两下险些熄灭。赵长风站起身，两道漆眉紧锁，来回踱了几大步，突然仰面发出几声冷笑。 这时，陈总管微微将目光移开，投向窗外时，突然闪过一丝异样的神情，但很快归于平静，对赵长风拱了拱手，说道：“夜已深了，王大人的意思你应该明白了，望赵总镖主多加保重！”
赵长风当然领会陈总管那神色中流露出的含意，便轻声回应道：“多谢王大人和陈总管的一片好意，长风自会铭记在心！”
送走王府的陈总管，赵长风合衣卧榻，却辗转反侧，无法入眠，望着窗外璀灿的星光，想到谭四海为保护家人拼死与官兵撕杀的身影，朝廷官宦卑鄙无耻的手段，还有自己年迈的母亲和柔弱的夫人，赵长风不禁思虑万千，脑海中又闪现出陈管家临走时那双深邃的眼神，分明是在暗示自己已经身处险境，及早远走高飞。想到这里，不由得迅即起身，唤醒夫人和母亲商议对策…
此刻，窗外的月色正浓，整座长风镖局陷入一片令人窒息的静寂。远处，长安城里低矮整齐的房屋如蛛网密布，一眼望不到尽头，巍峨肃穆的皇宫，在清澈的月光映射下，仿佛正逐渐褪去伪装，显露出一副狰狞的本来面目。
四
清晨，随着最后一抹淡紫色的轻雾融化在天际，洛阳官道已被阵阵腾起的烟尘笼罩，密集的马蹄声愈来愈近，刹那间，一列骑兵挟着风声冲出山林，马背上盔甲和兵刃闪烁着耀眼的光芒，紧随其后是一辆疾驰的囚车，囚车左右两边各被数十骑兵包围，车上铁栏中押着一人，正是洛阳龙虎镖局的总镖主谭四海。只见谭四海身形枯萎，面容憔悴，一身青紫色的衣杉上凝结着斑斑血迹，目光却炯炯有神注视着前方。
囚车剧烈颠簸着，两只巨大的车轮辗过之处，土石飞溅，顿时扬起几股滚滚狼烟，一路向西延伸，渐渐消失在山路的尽头…
长安城中，长风镖局外早已聚集了数百名朝廷官兵，大门两侧被手持横刀的卫士把守，沿街数步一岗，遍布整条街道。几家想打开铺子准备早市的商贩，那里见过如此场面，一个个急忙缩回身子，紧闭铺门。空旷的街巷中，只有瑟瑟的秋风缓缓地拂过，偶尔卷起几片落叶飘向空中。
长风镖局两扇朱漆大门敞开着，院内十余名身着五彩锦衣，手持各式兵器的府兵正进进出出，仔细搜查。一会工夫，只见一名卫士快步走到镖局门口，面对一员跨马横枪的武将，单膝跪地，大声道：“报告大将军，整座镖局内空无一人！”
“没想到跑得比兔子还快！立即派人报告兵部，金吾卫需增派府兵，出城追剿！”
话音未落，武将纵身紧勒一把马缰，掉转马头，胯下战马引颈发出一声长嘶，仿佛号令般，众府兵卫士纷纷跃上马背，向着长安东方向风驰电掣般，一路呼啸而去。
五
正午时分，长安城外渐渐飘起了绵绵的秋雨。凉凉的，柔柔的雨丝仿佛正在滤清尘世的一切污浊。群山幽谷，花草林木沉浸在一片缤纷妖娆的世界里。沿着山涧，一条崎岖蜿蜒的小道上，由远而近，一黑一白两匹骏马发疯似的狂奔着，马背上紧紧贴着两人，正是赵长风和谭云风。
山路愈来愈陡，两匹马放缓了速度，艰难地越过这道山岭，面前出现一处极深的沟壑，陡峭的山坡下面是一片茂密的树林，林中隐约可见一条狭窄的小路，两人勒住马，赵长风侧身对谭云风大声说道：“这条小路是洛阳官道过长安的必经之地！地势险要，我们就在这里伏击官兵，救出你的父亲！”
谭云风应了一声，跳下马背，眺望远方，许久轻叹一声对赵长风说道：“今日正值中秋，本是家人团聚之日，却连累了前辈…”
“不要说了！云风，这些都不是我们的错！” 赵长风打断了谭云风的话语，伸出右手紧紧纂住腰间颤动的刀柄，继续说道：“记住！救出你的父亲后，立即去洪洲万花客栈与我的家人会合，那万花客栈的岳掌柜虽是一个唯利是图的商人，但本性嫉恶如仇，加之我曾经有恩于他，一定会收留我们的，来日方长！”
正在说话间，两人忽觉山坡传来一阵微微的颤动，转头猛然见西北方向腾起一股尘烟，如急浪般汹涌而来。赵长风向谭云风使了个眼色，两人纵马腾空掠过沟壑，转眼便没入密林…
随着几声战马嘶鸣声划破长空，只见数十面旌旗一路迎风招展，当中火红的绣边“唐”字如烈焰在风中燃烧。眼看这队人马就要穿过这片山林时，陡然间，一道炽烈的白光从两侧树林中凌空乍起，恍若万朵银花绽放，无数只闪亮的羽镖如飞蝗蔽日般扑向这队行进的骑兵，顿时，队伍前列的数名骑兵纷纷落马，战马被惊得四散狂奔，后面的骑兵见状慌忙亮出兵刃，团团围住一辆囚车，全力抵挡空中溅射而来的羽镖。
此时，骑兵中冲出一员武将，体形威武，一身盔甲反射着刺目的银光，只听那武将断喝一声，手中一柄长剑挥出，波波剑影汇聚成一道剑瀑罩向空中。赵长风在林中看得清楚，不禁暗暗惊奇，这招“天火同人”本是剑法中的致命杀击，招式取自易经第十三卦的上卦天乾，下卦火离，其剑势如潮，势不可挡。眼见无数只羽镖被齐齐斩落在地，赵长风不敢大意，衣袂一振，身体凌空拔起，与此同时一声轻呵，一柄破风刀当空转折，一招“海天一线”竖着劈向武将面门，武将剑锋回撤，剑背障住刀势，反手一势“龙蛇摆尾”剑光迎面直指赵长风。瞬间，两人刀光剑影拆了数十招不分高低。
不远处，谭云风手持斩风刀，刀光过处，人仰马翻，血光飞溅，拼命朝着囚车方向杀开一条血路。
那武将眼见情势不利，冷哼一声，双腿微震，身与剑激射出马背，半空中，连续扣出数枚剑环，稍稍逼退赵长风急功的刀势，身体飘下时竟然反借剑力又弹起数丈，犹如落叶回枝，再起一势“拨云追日”化作一道白光直追谭云风。
此刻，谭云风已接近了队伍中间的囚车，隐约可见父亲那晃动的身影和模糊的面孔，不觉心头一颤，心分神离间，忽觉身后一阵恶风逼近，欲腾身闪避，不料那剑力已至，当下便全然不顾，径直扑向囚车…
猛然，一声霹雳在耳畔炸响，伴随着一束刺目的红光，谭云风转身已见那武将的右臂生生离开身体，甲衣爆裂成碎片，露出一条煞白的臂膀，如同被剥光了鳞片的活鱼，蜷缩了一下，便被拉长成一字形抛向半空，深黑色的鲜血如泉涌般从武将一面身体喷射而出。
原来，被武将剑花迫退半步的赵长风，调整身形，抖腕轻展刀身，刀光如蚕丝般缠绕将自己全身护住，而刀锋却聚集一线如闪电穿越朵朵剑环。当武将的剑力几乎触及谭云风衣衫时，破空刀杀气蓬然暴起，一道青蓝色的刀光挟着雷鸣般的巨响落下，武将持剑的一侧手臂被齐刷刷斩断，身体轰然倒地，昏死过去。赵长风对着正被眼前一幕惊呆的谭云风大声喊道：“快走！”
谭云风这才回神定气，挥舞斩风刀只几下就砍断了囚车上的铁栏，背起了虚弱的父亲。这时，赵长风那柄短刀已回手中，两人纵身上马，两匹战马在原地徘徊一圈，发出几声哀鸣，随即四蹄凌空，向着山谷深处疾奔而去。
六
洪洲，万花客栈。
此时，天边的晚霞已经落尽，整座客栈正沐浴在一片愈来愈浓的夜色之中，一轮金黄色的圆月镶嵌在无际的天幕中央。远处，洪江水面起起伏伏，波澜不惊。
客栈外却弥漫着一股萧瑟的煞气，明亮的月光下，只见近千匹战马呈扇形大步排开，当中一员武将银甲裹身，手擎一杆夺魂长矛，身后斜插数枝响羽神箭，跨下一匹赤色战马不时四蹄腾空，发出咆哮。
数丈之外，两匹战马兀立江边，滔滔的洪江水翻起浪花不断拍打着江岸，发出骇人的怒吼。一阵瑟瑟的江风掠过，马背上赵长风瘦削的脸庞上一双目微张，几缕灰白的长发在眼前随风摆动。身旁，谭云风扶着面色苍白的父亲，仇恨的火焰从两人眼眶里喷出。
赵长风当然认得为首的这员武将，正是朝廷十二卫中左右金吾卫手下的一员大将。
此刻，四周一片寂静，似乎可以听见月光洒落的声音。
突然，那员武将策马跃出数步，一杆黑漆漆的长矛直指赵长风，厉声喝道：“赵长风，吃了豹子胆了！勾结叛军！劫持朝廷重犯！还不束手就擒！” 武将发出阴森长笑，话音一转又道：“但只要交出同党，我保你全家性命！否则…”长枪顺势横扫，战马侧身闪开，几名卫士押着两个人影显现在队伍前列。
赵长风双目陡然一张，眼见那两人正是自己的母亲和夫人，黯然的月色里，却见夫人秀眉微蹙，星眸凝愁，母亲已是目光滞弱，神情恍惚。赵长风不禁心如刀绞，腰间的破空刀止不住晃动，不觉中，半柄刀身已出鞘外，刀光漫出掌心，冲天射向夜空。
武将面色突变，反手由背后拔出三枝响羽神箭，弓张袖落，化作三道凛冽的寒光划过夜空，分上、中、下三路封住赵长风全身命脉…
与此同时，谭云风的斩风刀出手，一势“激流暗涌”恍如银龙狂舞，波涛粼粼，那三枝羽箭走势被刀风波及，其中两枝羽箭斜擦着马鬃间飞过，但另一枝却未减半分劲力，径直功向赵长风腹部…
此时，伏在马背上的谭四海猛然见一道白光射向赵长风，心中一凛，用尽所有气力纵身跃起，只听“噗”的一声，羽箭深深地刺进了谭四海的后背，谭四海张嘴一口鲜血喷出，栽倒在地。
武将乘势身与枪腾空而起，犹如一团银光掠向空中，这一杆夺魂长矛，约七尺长，乌黑的枪身与夜色融化在一起，只能听见枪头破空发出的一声如厉鬼般凄厉的尖啸，慑人心魄。瞬间，战鼓密集鸣响，喊杀声骤起，随着武将一马当先，近千名金吾卫的精锐越骑如排山倒海般涌来…
谭云风强忍悲痛，身形已入敌围，斩风刀疾指处，只听嚓嚓连响，七八只马腿应声而断，数名卫兵随马 “扑嗵扑嗵”倒地，战马惨嘶之声，裂肝断肠！倒地的卫兵未及起身，已被谭云风刀刃连挑，割开喉管，血溅一线。
赵长风眼见谭四海为救自己中箭倒地，只觉得胸中一腔气血如炽火熔岩般沸腾不已，一声怒吼，刀锋突变，一招“铁索横江”拦住武将长枪攻势，侧身对谭云风急声喊道“合刀！”
瞬间，双刀飘然划过夜空，只见两道夺目弧光汇成一股巨大的白雾屏障，时聚时散，似蛟龙腾波，游云遮日，如明月归一，清风徐徐。猝然间，宽阔的洪江水面掀起一阵阵涛天骇浪，不断升腾的雾气爆裂成无数长长的刀影急速坠落，直惊得朝廷卫兵魂飞魄散，凄号惨叫声不绝于耳，战马纷纷仰天嘶鸣，不敢靠近，队伍竟连连倒退数丈。
赵长风身形如风，谭云风紧跟其后，双刀合壁，敌阵被杀开一条血路，押守着赵夫人和母亲的几名金吾卫骑兵被刀光斩落在地，四人迅速会合在一起。
武将见战况急转，怒点枪头，几名退后的骑兵卫士惨叫几声，长枪透身而过，这才稳住军心，重振精神，队伍渐渐收拢，将四人团团包围。
七
此刻，赵长风环视周围，朝廷兵马如潮水般再次涌来，眼前血雾如雨已朦胧了双眼，分不清那滴是血，那滴是泪，面对愈来愈近的喊杀声，四个人目光凛然，肩臂互挽，并成一排，神情中没有丝毫的畏惧，无边的怒火从每个人心中迸发，所有的气力都凝聚在手中紧握的钢刀之上。
似乎连敌人也感受到了这种凛然气势，队伍竟然止住脚步，许久不敢靠近，刹那间，时间仿佛停止，只有夜空中繁星闪烁，一轮圆月似金盘高悬，散发淡黄色的光芒。
就在此时，敌军后侧突起一阵混乱，百十匹战马忽然纷纷倒地，惨号不止。顿时，包围四人的数百金吾卫骑兵纷纷后撤。
由于形势变的太快，赵长风来不及细辩，乘乱飞身夺下几匹战马，与谭云风一起将自己的母亲和夫人护上马背。
不远处，恍如神兵天降，成千上万头裹黄色羽巾的大军从四面八方冲杀过来。大军之中，一杆红似火焰般的旗帜高高迎风飘扬，上绣 “破天大将军”五个黄色大字，在战火中闪耀着夺目的光芒，赵长风只觉得眼前一亮，精力突增，擎刀一跃上马，保护着母亲和夫人冲出了敌围，沿江边疾驰，当翻上一座山坡时，赵长风忽觉身边已不见了谭云风的身影，急忙立马回首眺望。
只见远方，震耳的喊杀声与兵刃撞击声响彻云霄，漫天挥舞的战旗与血光交织成一片，在一团熊熊燃烧的火光中，可以看见有一柄刀光激射出一道道绚丽的虹线，那虹光如雾如电，敌人的战马一片片倒下，血光纷飞，映红了洪洲江畔的整个天空…
赵长风眼含热泪，千万般滋味一起涌上心头，待杀声渐稀，烟尘远逝，一颗心早已冰凉似水，只得轻轻将刀回鞘。当一轮红日重升之时，洪江岸边只留下一抹寂寥的长长身影，仿佛永远陪伴着那绵绵不绝的江水一起奔涌，滚滚向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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