器情坊之 °情殇°
我叫连环。我每日换一次衣裳,仿佛褪净那些过往。我每日饮二两女儿红,体内便燃起两重暖。我每日无数次回想烟树与重和,安慰这无疾而终的心思。我每年游三次北具,浸这三场轮回雪。
有多少难眠的夜,被那无休止的悔恨纠缠不停,似体温不散。夜幕降临,记忆连绵不断潮湿不堪,像水满过整个容器般无声无息将人淹没。
原来有时忘却比记得更显得弥足而珍贵。
远离尘世喧嚣,在一个暖的可以浸入肺腑的春,我开了一家乐坊,取名器情坊。在这一场又一场的市井中消磨了自己,消磨了时光。
彼时的我,青衣白发端坐于琴前,轻抚琴弦。阁楼外的阳光洒进室内,满地流金,轻淌的乐声悠悠绵绵,抬首望向屋外,碧蓝如水的天,清晰透彻的湖,心中那片宁静无法言语。
低头看着手心的纹路,那曾经的错乱交缠的伤纠缠不清的痕已渐渐被抚平。
乐坊正中的墙壁悬挂着几样兵器。不少客人问我为何在乐坊中央挂着奇特的兵器,我笑而不答。
突然想起曾经有个美丽异常的女子问我岳坊为何取名器情坊?
我告诉她没有任何意义,随便的一个称呼而已。
她笑脸如花说我有些矫情,一个阳刚男子开了一家乐坊挂了奇怪的兵器取着多情的名。
我想只有我才懂得这不是矫情。这些兵器都拥有属于自己的那段无法忘却的情。就像每种乐器演奏着不同的心情,或悠远,或清冽,或情意绵绵,或决绝离去。
情殇。
父亲曾告诉我,情殇剑出鞘,天昏地暗。情已殇,此恨不绝。此剑重在情,凡事以情为重,误让情殇化为情伤。自交予之日,谈情论义应好自为知。
接过这把剑,细细端倪,森寒的剑刃放着阴冷的光。剑柄纠缠的纹路仿佛刻着谁的心思。然后许多年过后,我开始后悔没有明白父亲的话,痛苦和悔恨如那错纠复杂的纹路纠缠于我。
我的绝世情殇,我的俊郎容貌,我的年轻气盛,夺走了许多人的生命与情感。那时以为自己就是主宰就是王,我拥有令人羡慕的一切。多年以后,在终于明白那些不过是命运的一个玩笑。
北具的梅树下,我发疯的冲了过去,眼前的一幕,让我肝胆俱裂,痛入心脾。我挚爱的未婚妻与我的结拜弟兄含情默默,执手相望。而这天竟是我成亲之日,那鲜红的倌服还没有来得及脱下。
我暴怒。郑重和,你卑鄙!你竟然在我大喜之日勾引我妻!
铺天盖地的雪打落在脸上,眼前已变得模糊,无法说清是那场恼人的雪还是酒意让人神志不清。不容分说情殇出鞘忽地刺入重和的体内。鲜血喷涌而出,刹那变染红了雪白。一怔,剑掉落地上,有些呆滞的看着眼前的一切。我并没有想杀他,只是一时气急,但却忘了没有人可以躲的过情觞。
最好的兄弟就这样死在我的剑下,不过只是一瞬间。
我止不住全身颤抖。分明感到眼中的水气,是雪结成了冰,还是泪水,我已无从分清。
烟树,这个我即将成婚的女子,绝望地看着我,泪水一滴一滴的划落,悄然的砸在雪中。她闭上眼睛,紧咬着下唇对我说,连环,我要给你讲一个故事。一个关于我们之间的故事。
我跪倒在地上,力气一点一点被抽尽。原来,故事的开始就注定了因我而起的错。
从开始到现在,是我自私自利是我的一相情愿让一对爱人分离,是我的卤莽行事又让他们生死异端,是我狭隘猛烈的感情让重和受着委屈与痛楚,最后死在我的剑下。
颤抖着伸出沾满血迹的手,抚向重和的脸。那平静的表情,没有惊讶与痛楚,就像第一次遇见他,还是在北俱的雪地,我用情殇救了他,如今,也是情殇取走了他的生命。
生命的轮回脆弱不堪。
我呆坐在地上,全身冰冷。
烟树轻轻的抱着重和,柔柔地亲吻这他冰凉的额头,轻念着,重和,再也没有人可以将我们分开....
我望着烟树,不知所措,无数悔恨汹涌的向我咆哮而来。她倏地扬起嘴角,冲我笑。那凄美决绝的笑像成千上万的利针直扎我心。
眼睁睁的看着烟树拿出她的回梦,用力的向胸口刺去。嫣红的血顺着鞭身低落在重和身上。
我无能为力。
就这样我跪在梅树下,守着。直到漫天风雪淹没了他们的身体,也淹没了我的心。
一夜之间,黑发成霜。
于是,我,泪水流尽,厌倦江湖。离开这满是悲伤的地方。在一个安静的地方开了一家乐坊,墙壁上挂着的兵器中其中有一把剑,一副鞭。
这安静的坊,使我找到了安尘的理由。没有计较没有凛冽没有抗争没有杀戮。过去的路无法回头,即使血肉模糊体无完肤。
在一场又一场连绵起伏的季节里,试着将哀伤放逐,不再清晰的穿过我的魂魄。
但是,我明白那曾经丝心裂肺的伤,我会用一生来铭记。
剑出鞘,天昏地暗。情已殇,此恨不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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