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母亲。
我的母亲老了。这可是明摆着的事。尽管她脸上是一条条很深的皱纹,身材也是那么的臃肿。但她仍然是那么的喜欢照镜子。她去过两趟广州,便很喜欢在乡邻之间吹嘘了。外边的楼层是多么的高。或者外边的猪肉是多么的贵,但嚼起来却是像棉絮一样的没有味道。虽然这些都是事实。但我觉得这些并不是什么大惊小怪的事。所以我讨厌她。
讨厌归讨厌。衣服还是要她洗,饭还是要她做的。母亲烧的菜很可口。这是乡亲们说的,我吃了二十几年,早已经没有感觉了。然而母亲总是乐此不彼的问我中午或者晚上要吃些什么。我也总是不耐烦的说随便。到后来干脆用滚来回复她的絮叨。——但她仍旧是会问。
她真的是一个很令人烦的人。喜欢听杜十娘,并且要把声音开得很大。一起看电视,总是对电视剧情里的悲情片段唏嘘不已,感慨万千。对于她的这些牢骚,我通常是这样的说,你不要吵。不想看就滚出去。然而母亲却是没有听见般的继续看。但真的就不出声了。只是做些令人费解的表情出来。
但她也有不依不饶的时候。如我不夹回不小心掉在桌上的鸡肉时,她便开始骂。先是像老人一样说粮食的来之不易。这个时候我要是顶过嘴去,她会从我五岁开始的劣迹,一一陈列出来。我不知道她怎么会记得那么清楚。
我终于是受不了有母亲的生活。到了年初三。我说,明天我要去打工了。母亲说,为什么要那么的早。我说我不想和你呆一起。你不知道你很烦么。
母亲没有再出声。但傍晚却回来告诉我,要年初六才能出这个远门。我说我不干。母亲说,我去菩萨那里问过日子了。年初四极为的不吉利。年初六是个好日子。
我没有理会她。径自收拾了行李。母亲无奈的去取了些钱给我。
年初四清晨。为了赶上村里的惟一一辆中巴,我五点多钟就爬了起来。母亲也裹了件大衣起来煮东西给我吃。她的头发干枯的很,也很乱。惯性的被凌晨清冷的空气侵的轻轻的咳嗽起来。
母亲坐在我旁边看我吃。不在意我厌恶的打断她的叮嘱,喋喋不休。我干脆扔了碗筷,拎起行李夺门而走。母亲追了过来,拉住我说,劲儿,你等一等。
我说干什么干什么,成天在这里吵死人。我快走了都不放过么。
母亲说,你等一等。转身回灶台燃了三注香来,对着案台上的灶君菩萨默念一番,凝重的拜了三拜。又去取了一小挂的鞭炮来。我说大清早的放什么鞭炮?吵醒人家做什么。母亲说我儿子要出远门了,扰一下又有什么打紧。我儿子总比他们睡觉重要。
我很认真的看了看在燃鞭炮的母亲。她的脸上被油烟熏上了一层粘稠的液体,在暗黄的灯光下泛着暗黄的光。
我说你不要跟出来了。你回楼上睡觉。母亲不依。反复的重复着钱要放好。袜子我帮你放在行李包里的第三格。上了车要找个靠窗的位置会舒适些。当母亲说到“去了那里要给家里打电话”的时候,声音终于有些哽咽了起来。
我看着伫立在那里看着载着我的那辆车缓缓远去的母亲,突然有了答案。为什么从我五岁开始,任何劣迹她都是记得那么清楚呢。
因为她是我的母亲。因为我是她的儿子。
现在,我在思念我的母亲。思念她被油烟熏的苦着的那张脸。以及站在我房间门口轻轻的叫醒我起床吃早餐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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