绮丽古风之〓情殇-空欢〓(全文完)
世间事,象一出棋.绕转千回,也预料不到结局.
然而,
还有什么时间允许我告诉他,这场始料未及的心伤.
------空歡
[壹章]
九年前,我不过是塞外的农家女.不思江湖.不思玉门关.世界,便只是成群的牛羊牧马,翠绿农田.
后来,村子中出现了越来越多的陌生面孔,似要席卷整个塞北黄沙.阿母决定送我走.
她对我说,记住,永远别在回来.于是我象只落魄的流浪猫,满身尘埃的奔走在墨绿色的大地上,没人愿意收留我.
是在一座桃花遍地的山头,我见到少年璇玑,他眼里有着与年龄不相符的杀气.坐在一棵桃树前,独自呓语.
他恼怒我的出现,把剑抵到我脖子上.我想,他当时如果稍微用力,我的脖子就会喷出暗红的花朵,他最终没有这么做.
清风拂过,粉白花朵,如雪般飘落.
他问我为何在此又问我愿不愿意跟他去往江南.
十岁的我,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从此,我在无机缘返回塞北!
他说,今日有占士说我会路遇贵人.也许他说的对.你就是!
后来,我才知道.璇玑是吴国的刺客.而他带我回来的目的,是将我训练成同他一样的刺客.
尽管如此.我依旧欢喜.能与璇玑日日相对.
他的眉.他的眼.他把脸埋在两手间的样子.都是我喜欢的!
那年我十岁,璇玑十八岁.
[贰章]
璇玑说,女刺客最大的优点就是能以美色令对方心乱.心乱,则世道乱.
其实.他的剑下.经很久没有见血.他说如果有一天,我让你去做你并不愿意去做的事,你会不会恨我?
我望见他眼底.那一泓清月.寒冷蔓延开来.
他喝了很多酒.空的酒瓶.狼狈不堪的倒塌在地上.他倚着一棵桃树,头抬起时,有清澈的泪,挂在眼角.
心隐隐的痛,他问我是否还记得那片桃花遍地的山头.他说转眼间这么多年.他说,如果你做不到我不会逼你,只要你说.
我才知道璇玑要将我送往楚国,给那个病怏怏的王做妃子.他说这是公子光的旨意,等内患除掉而你又伺机除掉楚王.
到时候吴国便一举吞并楚国.而你,将会是吴王的功臣.
我愿意前往楚国,我说.
我只是不想璇玑不想因我而被公子光责难,他应该有温和的笑,有舒展的眉.世间万物抵不过他一个陆璇玑!
只要他说,我便奔赴,不管不顾前路刀山火海.万劫不复.
[叁章]
我坐着毡车,涉水而行,象多年前那样,从一坐城池,到另一座城池.只是如今璇玑不在我身边.连花开都显得落寞.
楚地城门大开.迎接他们的新妃.城楼上,围满了观望的士兵,飞鸟扑腾.就是那一瞬间我抬头微笑.
我没有想到.那一笑,会倾了无欢的城.楚国太子无欢.白净儒雅的男子.
楚王比我想象中更苍老.更残暴.更多疑.他无时无刻,不在怀疑有人要害他.即便是刚入宫的我,即便是身无片衫.他依旧防之又防.
我根本动不了手.我也不想在杀他之后.没有性命与璇玑相见.
我在楚地潺潺流水中,思念璇玑.我爱的男子.像树叶习惯四季.像花朵习惯绽放与凋落,我也习惯了自己对璇玑的爱.
我又在那棵桃树下见到无欢.他说叶子都掉了.这个季节不会有桃花.为何艳妃还要观望?
他不明白,我是如何的钟情桃树.我把他当成璇玑.只有看到它我才能心安.而我什么都不能说.
为了避嫌,他站在离我几棵桃树的距离之外.一直安静的陪着我.直到我起身离开.他才站起.与我背道而行.
很多天,都是如此
那天他问我.艳妃,父王待你不好么?他是个把权势看的高于一切的人.你要多多体谅他,相处久了,你会觉得他其实是个心地善良的君主.
估计这么评价楚王的.只有无欢一人.如果他知道.我来楚国的目的.是要杀楚王.而非体谅时,他会做何感想.当然我没必要去体会他的感受.
与无欢接触多了,才发觉,心慈善良的人,只有他自己......
我不是,楚王也不是
[肆章]
收到璇玑捎来的信鸽,公子光已成了吴国的王.内患解除.让我找准时机,杀掉楚王.他们会即刻出兵伐楚.到时自然会前来救我.
我把信看了三遍,希望能找到他想我的蛛丝马迹,然,除了交代任务,在无其他.
烛火最终把它烧的一干二净.我不能留任何痕迹,让楚王起疑心.
我必须找到时机刺杀楚王.哪怕艰难,只要璇玑吩咐我便照做.且要做的完满,只为得到他一个赞许的眼神.
很久我没有在去桃树下.只在亭阁中,思考着除掉楚王的法子,于是很多天,我在寝宫中,听到遥远的萧声,凄凉的传遍楚宫.
太子无欢的萧声,让我更加思念吴地的璇玑.
那天,本是举国欢庆的日子,楚宫内却瞬间寒冷下来.楚王在六十大寿上暴毙,脸色紫黑.医官说.应该是中毒,且毒性无比.
大臣们强烈谏议.斩了那天所有碰过楚王杯碟的宫女厨师.
血流成河,这些似乎并不能减少他们的不安,于是将矛头指向了我.
他们说.那些宫女虽该死.但却不是真凶,他们没有这么大的野心,而艳妃,你是吴人!
那又怎么样.难不成你们认为.作为大王妃子的我,有嫌疑不成?我为什么要杀他?谁相信,我会杀了自己的夫君?
这时,太子无欢走过来,问,你到底有没有杀父王?只要你说没有,我便相信.
我摇头,没有.他转身对大臣们交代.我相信艳妃.谁要是在无中生有的猜疑,格杀勿论!
然而,我最终还是被囚与铁笼之中,因为,吴王的军队,已经在边疆扎营,他们不相信,事情会如此巧合.
我已不怕,我知道璇玑会来救我.
鹿台之上,无欢两眼呆滞,俯视着脚下,囚与铁笼之中的女子,满地陶瓷白的碎片,一如江南浅水流溪,寂寞到底,清澈如泪.
终究是场空欢.欢如桃花.空如我心.
无欢说.艳妃,我会带你走.即便放弃太子地位.我也要带你走.
我摇头又点头.从始至终,我希望来带我走的人,从来不是他.
但这些,我如何对他讲,我只是梨花带雨般的微笑.
几日来.他都会来看我.他说无论如何.他会说服大臣们.放了我.
我问,为什么对我这么好?你喜欢我?
不是,因你是父王的宠妃.
他终究不肯说出他爱我,但这对我并不重要.我心里眼里.只装着一个陆璇玑.他爱不爱我,才是我最关心的!
[伍章]
黑衣蒙面的刺客,出现于铁牢之中.
我知道,是璇玑来救我了.我欣喜他终究把我放在心上,却是陌生男子的声音.
他说,主人无法亲自出面.所以派我来.
我想他是怕万一被逮住,扯出吴国来.我明白他的苦衷,只要陆璇玑能想到来救我,就证明他心里有我.
彼时.陆璇玑站在吴国营寨外面,不过两载春秋,我们却生疏的连彼此靠近的勇气都没有.就那么望着,中间隔着茂盛的绿草.
他说,你受委屈了,艳奴.他的眉眼间,皆是平淡.并没有我幻想中的热切与想念.
我像个孩子般,蹲下来哭泣,他只是劝我别哭,却不知道我为什么而哭.
他不明白,一个女子牺牲所有,为他费劲心机.不过是因为她爱他.而这爱必须要证明被爱着,才有甘心情愿.
那场战争以楚国割让两个城池为代价.宣告结束.吴王亦知.若不如此持续下去.吴国也会损失惨重!
还不如养兵蓄锐,以待来日在战.
我随着吴国的毡车,离开楚地.那天,我听见遥远的城楼上,传来楚地萧声.无欢的萧声,我知道.在楚宫,他的萧声曾陪我度过很多个凄凉的白昼!
璇玑与吴王在车内饮酒,他不问我在楚宫如何度过.也不问我着两年过的可好!
而我是多么希望他在我身边,温语软侬.说什么都可以.
萧声终至淡无.我想,不多久以后,无欢定会忘记那个叫北宫艳奴的吴地女子.
然而..我的心,为什么会一点点的疼?
[陆章]
弹指时光老,依旧青石路,杨柳枝,桃花香的江南.却不似两年前的旧貌.虽亭台楼阁未变.却中觉得那里不对.
直到遇见怜白,比我大两岁的女子,我才知道.是我于璇玑之间多出了一蔓枝节.
我亲眼目睹过.他望她的眼神.神情持久.仿若一生一世.
我问璇玑,她是谁?他只说是故人之妹.他说.不要多心.我对你是真心的.日月可鉴.
谎话总是动听的,但只要璇玑说,我便相信,我相信不代表我甘心闭眼看沧桑.
我开始接近怜白.送她胭脂.水粉.钗环.在她面前故意说我和璇玑多么恩爱,璇玑喜欢吃甜糕,喜欢吃白饭前喝点酒,诸多种种.表明我于璇玑的默契.是将来定要结成百年好合的人.
让怜白知道,我与璇玑之间,好的没有任何缝隙,让别人可以趁虚而入.
怜白只笑而不语,把心思藏于骨髓之中,轻易不透露分毫.
然而不久之后.怜白成了吴王妃鹿台之上,我看见一张绝色的脸.还有璇玑淡至虚弱的笑容.
他们象随时被风吹雨淋的秋草.摧残之后.在无鲜活.
我突然觉得自己,变成一个残忍而无情的人.策划着别的人悲喜愁乐.如果我不是万千不安与妒忌,亦不会用心良苦施计让吴王纳怜白为妃.
只因怜白对我说.璇玑不爱我.语坚气决.好似她能看穿璇玑的心思.
我便越发的肯定,璇玑若不爱我,那他爱的女子,便是怜白.
我怒不可揭,抽了怜白一耳光.说,你信不信我会杀了你?就算他不爱我 我也不允许他爱上别的女子.
她说,你不敢.因为你杀了我之后.你永远在不会得到陆璇玑的爱.
我是真的不敢,我太爱陆璇玑,我不能想象他永远恨我,永远不理我,而我会怎么样.
于是,我在吴王面前,极力将莲白说成人间尤物,若不纳为己有.将是作为帝王的一大损失,且我观星象.她会助大王一统天下.
如此,我借着吴王.成功将怜白与璇玑分开.
然而,分开的结果,只是越来越证实璇玑不爱我.真的不爱分毫.他隐忍着,委屈着,痛苦着.
他隔着瑶池,看对岸的花前月下,看着怜白依偎在吴王身边,看着他们,似乎恩爱的样子.
后来我才知道,怜白不过与他所爱女子莲朵.长着相似的眉眼.于是他从溪水边将莲白收留,带他回吴国.
莲朵是我知道的名字.未去楚地之前,璇玑无数次对我提起.
慕容家的小姐.慕容莲朵,死了很多年.当年,他还只是慕容家的一名家奴,也是那件灭门惨案中唯一的幸存者.公子光救了他.
于是,他成了公子光门下的刺客.在陆璇玑十八岁那年.他终于替慕容家报了仇.
他说,报仇和想念,是他能为慕容莲朵做的唯一的事情.
但是我还以为.时间会冲淡一切.时间会证明.我对陆璇玑的爱.他终究是能看的通透,看得明白.
陆璇玑突然说他爱我.他会带我走.那时,他依旧站在桃树下,一树一树的春日暖阳.照的心花怒放.
他说,我们替公子光办完最后一件事后,我便带你回塞北,牧马放羊,在木屋前,种满一地地的桃花.你说好不好?
我仰起笑脸,朝他微笑,一如春秋乱世烟火,终等及盛开.
然而我有那么一点点的失落.我见到锦衣华服的吴王妃怜白,瘦弱的如风中的柳絮.盛装之下,依旧见出憔悴,那是一张烙满生活失落张皇的脸.
可是,她说,我并不恨你.如果没有你,我不会知道自己在璇玑那里,不过是慕容莲朵的影子,否则他会带我走,逃往别的国家,他做在多事,都无法抹掉他不爱我的事实.
说到煞尾,这个昔日淡漠的女子,有些不能抑止的哭.
如此,我 没有告诉他,我将与陆璇玑奔到只有我们两个人的江湖去,我才是陆璇玑,春秋乱世中的那朵桃花.
[柒章]
公子光说,楚国的大军明日将抵吴地,两军交战之时.只要你出现,楚王无欢定会大乱阵脚.到时.我们以人质胁逼他退兵.战事既可不战而胜.
我说,无欢不会轻易上当,况且,他没有任何理由阵脚大乱,以他的聪明,早就该猜出.我是吴国的刺客.
但他爱你,为所爱之人,刀山火海,他会甘愿.要不然.当年他不会费诸多周折,找人救你出楚国.璇玑说.
我才明白,原来当日蒙面男子口中的主人,原是无欢,而非陆璇玑.
我问.为什么不是你?
以当时的局势.我不可轻易暴露身份.否则势必牵连吴国.
如果无欢不出手相救.是不是我就身首异国了?你当日许诺,我杀了楚王之后,会前来相救,难道都是假话?
他沉默.良久说.那已过去,不需在提.
这话让我心有些微凉,一点一点的冷.
直到这时我都不曾怀疑.我对陆璇玑的爱,原是掺和着长久以来的习惯,是得而不能的渴望,是我自己织锦的童话.
我问陆璇玑,是否今次以后,便真的与我到塞外牧马放羊?
他说,是.我也厌倦了纷乱.从此我们做一对神仙倦侣,多好.
我开始勾勒那副绝美的世外桃源画,为此,我轻易就将过往纰漏抹杀干净,我总是很轻易,便原谅陆璇玑给我的诸多伤害和辜负.
他一度赐我希望,赐我空欢.赐我眼泪,我也习惯了.
我被绑与马被之上,赴临战场,璇玑说别怕,即便赌输我也会设法救你.
转身时我看见城楼上的怜白,不停朝我挥手,我不喜欢这画面,如同生离死别.
没多久璇玑边指着前面的白点对我说.看那就是楚王无欢,你认识的.
他谴将士过去传达,以艳妃做交换退兵,否则艳妃必死.
只是,我与璇玑都未曾料到.无欢会亲自策马而来,这在两军交恶的战争中,无疑是最危险的举动.
他对璇玑说,不要伤害她,我会立刻命将士退兵.
彼时,我头痛欲裂.也许是临出发时.璇玑给我喝的酒起了作用.
我朝无欢,展颜微笑,顺势倒在他怀中.我说,救我.
他说,我不会让你有事,即便让我放弃一切我都要保住你的性命.
说的情真意切.我想起楚宫.那个陪我在桃树下,静看世事沧桑,静待时光逝去的男子.他从来都被我撇弃在眉眼之外.
我一直觉得自己,除了璇玑,不会爱上任何人,可是这一刻.我突然他在的眼神中.看到了心痛.
[捌章]
然而，我没有想到，陆璇玑在最后关头，违背约定。
他对吴王说，如若我们杀了无欢.令楚军群龙无首，岂不更好？
直到这时.我才看清陆璇玑.卑劣之心.
我与他争执.我说既然无欢答应退兵,又何必置人于死地,况两国交兵,不杀来者.
可是晚了.大朵鲜红,很快溅满一地.象滩在纸上的油墨,狰狞着..
无欢的手,还那么紧我握着我,他说,我是要带你回楚国的,不管你是敌是友.是父王的妃,还是杀了父王刺客,在我眼里,你只是我爱的女子.
他的身体,象最柔软的棉花,那么轻.那么轻的滑落.
这一刻我知道.我永远都不可能于陆璇玑去塞外牧马放羊了.
我问,杀无欢是一早就有计划的对不对?为什么不让我知道?为什么利用我?而无欢又有何错?
陆璇玑只是冷笑.
他说,也许.该让你知道真相了.你,其实是北宫嫣的女儿.你的母亲原是楚国的刺客.在她杀了慕容一家后,才隐居塞外.这些估计她从未对你提起,她的过往沾门鲜血,当然不会提了.
还有一件事你不知道,北宫嫣已经死了,十八岁那年我派出很多杀手去塞北,就是我遇见你的那一年.我杀了她,我终于替慕容莲朵报了仇.然而你是落网之鱼.
他说了很多话.
他说我答应与你去塞外.不过是想令你更卖命的为我完成最后一桩任务,你做的很好.
话冷...情更冷..
那一瞬间,我才发觉自己是多么愚蠢的戏子,彻底的被人玩弄与股掌.以为多年换来的.是彼此爱恋.原不过是一场彻底的心殇.
以为阿母嫌弃我,才任我放逐,原来她那时已经预感到死亡.只是这代价,不是我能承受.我却必须承受.
世间事.象一出棋.饶转千回.也预料不到结局.
就象我不知道,我会爱上无欢.楚国太子无欢.然而.还有什么时间允许我告诉他,这场始料未及的心伤.
我抬起手,想抚上无欢的脸,想告诉他,我会带他回楚国,在也不分开.
然而.我的手,最终也只能是一抹扬起的姿势,停在半空中.
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来战场前,陆璇玑他在我的酒里下了毒.
饮鸠之欢,原是藏于日光之下.
终究是场空欢...欢如桃花...空如我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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