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 惜 不 是 你
蓝.我来看你了.
我又跟欧阳卓吵架了。
每次吵架后他总是在房间窗户边的沙发上垂头坐着生闷气。他那受伤的情绪并不比一个要不到糖的在地上翻来滚去哭天嚎地的三岁拖鼻涕屁孩更真切。我绻在另一张沙发上看电视。他的愤怒吼叫软弱在我眼里越来越像个孩子。摊上这种长不大的男人要么赶紧分手要么准备好当娘。我乱七八糟的想着。顺手开了电视,是从来不看的国际资讯。画面上正是硝烟弥漫的战场,我嘴角一歪想笑,忽然觉得有点不合适,于是强行憋住,表情不自然的往他的反方向扭过去点。
我揉揉头发和眼睛,烦躁的一塌糊涂。天那。这算是个什么世界。我掏出口袋里他的家门钥匙,扔在愕然的他身上。钥匙滚到地上叮当一声真好听。然后走进卧室去把自己的衣服,书。跟日用品胡乱塞在一只大包里,甩门走人。
街上细雨霏霏。我发觉自己已经好久没有看看下雨时的灰色阴霾的天空。云块像化的浓淡不匀的墨,画在熟宣上,晕染的一片说不情道不明的清淡的忧愁。我看看灰蒙蒙的城市。天光已经渐渐黯淡了下来。街灯亮了,一点一点昏黄的光晕延展开来。时间仿似慢了下来。我也老大不小的人了,整天忙的连点春困发幽情的闲心都没了。我看着橱窗里映出的自己,一脸颓败。我今天得对自己好点儿。我想。
吃饭去。喝碗热汤。那是切实的温暖。尤其对于衣服半湿皮肤寒冷的我而言。我正往东街走着顺便想念着那家店的花旗参煲乳鸽的味道。手机又开始好死不死的开始响。是蓝。看来我今天是难得清净了。
半小时后她眼眶红肿的扑进我家门。用光了我一盒子纸巾之后她用力擦擦更加红肿的眼睛开始用断续而模糊的语言讲述。她描述的非常诗情画意,还引用了若干名言歌词诗句等等...我很费力的从她华丽的语言天分底下探索着事情的真相:那男人背叛了她,跟别的女人在他家上床让她逮到了。很普通的,平凡无奇的。这个世界每天都要上演若干出的戏码。她泪光迷离的望着我,俨然当家苦情花旦。她紧紧的抓住我的手:“萱,你说为什么我总是遇见这样的男人,什么事我都肯原谅。可是他...”她又被眼泪哽住,说不出话来,一副柔肠寸断之态。
我对此场面早已见怪不怪。只是无论何时无论我的心多冷我都无法抗拒一个为了为了爱情而哭泣的女人。无论她看起来多么愚蠢或者不可理喻,我的心底的一块地方总会痛。那种感受无法言说。
她走了。我送她到路口。她看着我,似乎欲说还休,但还是向我摆摆手,走了。直到她撑着伞走在雨里瘦的背影渐消失,我才转身向另一个方向走去。
我们受伤害,我们伤害别人。别人作用力于我们,我们也作用力于别人。我们只是庞大世界机器中的齿轮彼此推动彼此磨损。谁不比谁更无辜。 女人的天真和愚蠢只是一线之隔。我抽着烟望着灰的天空这么想着。
相逢何必曾相识。
我还记得那个男子举杯时说过的话。他眼睛在光线的明灭里一直明亮的固执。逃的出记忆,逃不出自己。我站稳了身体,他的确是个陌生人。就算他的面容多么多么像一个我曾熟悉过的人。我一直惦记着的那个人。一直一直。就算所有的昨日都在记忆中面目全非。就算他只变成了一种意义一个符号。就算他已经不再是他。我依旧爱着我心中的墓碑,爱的埋骨之地。为每一个有他丝毫影子的人怦然心动,虽然起初就明白终将失望而返。却一次次,饮鸠止渴一般,不能停止。
他自做主张的为我点了一杯洛丽塔。我晃荡着杯子里樱桃红色的冰冷的液体丧失了所有与他交谈的欲望。他就该如此,如昨日,如幻觉,在光影里面目模糊着。我一旦将他看个清楚,失望和清醒就该铺天盖地而来。
我终究是醉了。
我一旦喝醉,每一条血管里都会荡漾着孩子般的天真和充满好奇无所顾忌的疯狂。
我为什么要一直找寻昨日呢。疯狂的沿着记忆狂奔,拼命抓住每一个面目仿佛的影子,在风里看着它们化为灰烬,自指缝间逝去...
就算在此间慢慢老去。
他说的。19楼看下去是满城的辉煌灯火。我洗完澡后披散着湿漉漉的头发坐在阳台的栏杆上晃荡着双脚。身子危险的悬空着向着夜空高声的背诵着一段他似曾相识的童话。
“...这是她能和他在一起呼吸同样空气的最后一晚,这是她能看到深沉的海和布满了星星的天空的最后一晚。同时一个没有思想和梦境的永恒的夜在等待着她——没有灵魂、而且也得不到一个灵魂的她...”
我在厨房里煮面条。可是我脑子里还在想着我早晨醒来看到身边赤裸熟睡的男人。我惊的坐起来。床边地下还扔着一堆纸巾。我看到这些时感觉比宿醉的头痛还要糟糕。
“我他**非法字眼**不欠你的!”他一个耳光打的我滚落楼梯。在意识消失前我只感觉到湿润咸腥的血顺着我的腿流下来,一片蔓延的红,像一朵莫名哀艳的花,在我的幻觉里飘啊飘。
醒过来。惨白的刺眼的天花板和被褥。身体这么空,这么空。我惨笑都没了力气。胎儿不是命。所以他不欠我的,他不欠任何人。孩子没了欠命的是我。完美的,让我找不出一个字反驳的逻辑。更何况,他更为我支付了两千块钱在医院。作为我手术和治疗营养等费用。然后他心安理得的消失在我面前,再不出现。我再纠缠,几乎就该是不知廉耻不要脸了。
那天开始。我开始惧怕黑暗中的下水道。它们在我的幻觉里总是流着黑暗与罪恶的血液。甚至于到怕一个人在封闭的浴室中洗澡,那汩汩作响的排水管口的下面,我总觉得有个伤悲憎恨而不甘的灵魂在哭泣。
其实。是我的灵魂在哭泣。我知道。
我满头大汗的醒过来,一摸脸上还有冰凉的眼泪。只是梦。我看着床角发凉的月光,忽然觉得有点对不起欧阳卓。他在我这个满身伤痕自私冷漠甚至从不接纳他出于爱的安慰的女人身边待了两年,虽然不能说是毫无怨言。
但是他还在的时候,我至少不用这么害怕空旷的房间某一个角落存在着的排水管。
我看看表。零点三十分。这时候打电话,不知道是否太失礼。我从床头柜翻出那个男人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遗落在床上的名片。
康骏。这名字我喜欢。
然后我按下了那11个数字。
虽然他的容颜是危险的。
一切居然顺利到吓人。
我跟他在大厦顶的餐厅吃饭。“只要有灯火,城市的夜就总是美的。”他说。我不说什么,看着他的脸咬着勺子微笑。这男人,让我有种又活过来的感觉。他的笑容让人觉得舒服,讲话的语言动作总是恰到好处。我有时后会很想说话,一直一直说看着他听我的话笑的乐不可支。有时候就只想安静的看着好记住他的样子声音表情。我害怕,我会忘记。
谁说男人都一个德行的?男人跟男人可差大发了。
蓝作势要抽我两巴掌的样子。说:“你得瑟吧,老娘不跟恋爱中的女人一般见识。”
一个多月的纠缠她终于跟那个男人分了手。又窝在家里恢复了十多天的元气。终于又能跟我一起在大街上晃荡着找甜品店了。
“对了,你还记得上次那男人跟别人偷让我逮个正着的事?”
“记得,咋了,还惦记着啊你。”
“其实那不是个女人,他是个同性恋。当时跟他在床上的...”她看了看我。“是欧阳卓。”
“啊...”我张大了嘴半天没合上,回过神来我抱紧胳臂做发抖状。“哎哟回家我得收拾收拾把该扔的都扔了。”
“哈哈哈,你歧视GAY吖,会被扁的哦。”她笑的喘不上气来。
还好。我们这俩女人。都挺没心没肺的。
事情起于那天早上。康骏本来要我搬去跟他一起住。我忙着把满屋子的东西收拾起来装箱子带走。被一只横在屋子中央的拖把绊了一交,一头撞在了电冰箱上,正正撞到鼻梁骨。疼的我涕泪交流,伸手抹了一把。全是血。马上跑去水龙头冲额头,可怎么也止不住。
于是我姿态非常不雅的鼻子塞着两团卫生纸去了医院。
我忽然记起跟蓝的相识,当时我们俩都还上高中。她从那时侯起就没走好运,交了个狼心狗肺的小男朋友。当时她放学回家路上忽然流鼻血而且面纸正好没了。
她蹲在地上茫然不知所措之际。那个狼心狗肺的小男生正骑着自行车跟一大帮孩子路过。那些人都吵吵着叫他去看看他女朋友怎么了。结果那小子自以为很酷的甩了句她关我什么事就扬长而去。身为路人甲看到了整个事件的我立刻掏了包纸巾救美。
我想那小子大概到死都不知道那几次放学路上挨的暴打是为什么吧。挖哈哈哈。
我在医生面前优雅的晕了过去。醒来看见蓝放大的脸在我面前。医生叫她出去。然后把诊断书放在我面前。
我听着自己的心跳,很平静很平静的问:“我最多还能活多久。”
“。。。。。。”
“那我是坚持不到孩子出世了...?”
我只告诉蓝我怀孕了,然后坚持要回家
看着一地狼籍的东西我才开始放声大哭。我都准备好迎接幸福了为什么要在这时候宣告结束。我跪在地上抱着一个枕头嗷嗷的死去活来的时候。一双手自身后抱住了我。
我安静下来,虚弱的靠在他怀里。什么都不想说。
“哭什么?直接嫁给我好了。”他的手指擦掉我的眼泪。
“康骏。我想我不能嫁给你了。”
“。。。为什么?”他困惑的看着我。“你现在不想要孩子。。那我们。。。”
“别说了。”我伸出手指放在他的唇上。
我做梦都想要,真的。做梦都想。
阳光晒着,好暖和。我已经在家懒散了两个多月。有时候蓝来看我,有时候康骏来。阳光仿佛穿透多年前往事一样,我看着窗户外人家墙上的爬山虎亮闪闪的叶子。多年前我还是个梳着小辫子的高中女生。每天放学都从这条街回家。
春天樱花开的纷纷扬扬的时候我暗恋上隔壁学校一个男生,连他名字都不知道。只是每天放学看他走在一片雪落一样的花海里就忽然心动。这样过了很多很多天我都甚至都不敢去打听他叫什么。后来有一次他书包里跌出来一只铅笔盒。哗啦好大一声他居然都听不见的继续走。
我往前走了两步想把它捡起来的时候他回头看了我一眼,我立刻心虚虚的向另一个方向走了。
从此我再也不敢在这条街上出没。当然,也没见过这个男孩子。
后来交的男朋友。长的跟他好象,不过是一**非法字眼**。为了前途扔下在医院的我跟一老女人去了德国。出院的时候医生说我可能很难怀上孩子了。当时是夏天,不过下着大雨。是蓝拖着高烧的我回了家。不然也许我早把自己淹死在某个地方了。
然后。。再然后。。。
一个人站在我身后。我知道。可是我不忍回眸。
我在暖洋洋的阳光里睁开了眼睛。我在沙发上,绻在康俊怀里。他正看着窗户外边。看我醒了,他对我说。:“我高中放学都走这街回家呢,按时候这片爬山虎还没这么大。不过春天有樱花开,曾经有个女孩子也从这走。我为了认识她,还故意把东西跌在地上想让她拣。。。”
“后来呢。。”我的眼泪开始往下掉。
“后来她居然没再出现了,当时我真的很受打击。。。唉。八百年前的事了。。怎么还吃醋。。?哭成这样人家还以为我欺负你呢。。。”
“康骏...”
“恩?”
“下辈子,你早点遇见我,好不好。”
“傻瓜,你在说什么啊。”
连接地址http://bbs.yezizhu.yzz.cn.yzz.cn/dispbbs.asp?boardID=18&ID=912111&page=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