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东的阴谋
从我住的地方到长安城城东，有很多种走法。
我年轻的时候，偷袭尚未大行于天下，每个pk的日子，百无聊赖，我会穿上抗装，转身锁门，听见门楣垂落一个喃喃的低语，“素履，往无咎。”落地无声。
我每一次都担心我会迷路，幸好每一条路终究把我带到城东.
长安城那时正是热闹，通衢的人们一望无际，在牛人们称为“比武场外”的地带，左右两边都是绿色的小号，象往常一样，我轻轻背诵着一位死去书生的句子：
杀人是一朵荷花
杀了， 手是不能换的。
于是，我看到前方五十步处一座高大城墙的门洞。
空气中漂浮的骂人话语，最开始是男人的，有时是男人的娘子，近来已经不常见了，换上了长安摊名一般低俗却有效的小号，他们似怒气冲天，垃圾，你刚才喊谁来城东？
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却用它来寻找光明
没有人再追问什么，男人们和敏仙们说，城东是没有疑问的地方，怀疑者从来没有走出过它黑漆的城门。它的木桥狭窄而拥挤，人们大声谩骂。我须要谨慎，否则就会陷入阴谋。
穿梭的城东。
美丽的城东。
漠然的城东。
缓慢的城东。
忽快忽慢的城东......
顺畅的时候，门楣低语落下的一个时辰内，我能点起一柱杀人香；两个时辰内，死牢的牢头会出现到我的眼前，阴郁地问我要钱。
天阴的话，我点杀人香，长安的杂货里香料泛善可陈，除了杀人香无绪的盘曲，如蛇一般娇媚，内中沉没了许多级别经验。我想起多年前在蟠桃遇见的那个年少逆天.
朋友送来的时候，总会笑一笑说：小心，这个很烈。
我说，很久以前，我遇上一个人，送给我一柱香，她说那叫”醉生梦死”，点了之后，可以叫你忘掉以做过的任何事。我很奇怪，为什么会有这样的香。她说人最大的烦恼，就是记性太好，如果什么都可以忘掉，以后的每一天将会是一个新的开始，那你说这有多开心。
我说，一个人的记性不好，就不要去太多是非之地，因为你可能忘记你的仇人。
朋友又笑了笑，慢慢走开.
我点起杀人香，天很凉，密云不雨，仿佛一个记忆败坏的人的头脑。
其实有一个春天，我常常象他人一样点起摄妖香去看星星。每年四圣庄的桃花都开得很灿烂，夭艳得不知廉耻。
那时我面前站着一个人，这个人很奇怪，每次总从东边而来，几乎每次都在城东遇见他。他不是一个好脾气的男人，微微发胖，站在我们的一侧，等星星落下，他开始讲故事。
城东来了一队人马，黄色的字，领头的是蓝色，杀了杀了。背景喧嚷。
他讲曾经的日子，拥有星星，不落寞的日子，栖息在城东的时光，他不喜欢换话题，他以无比的耐心，洞察事情的伸展。
旁边的神天兵在唧唧歪歪或者与隐形的敌人对骂，长头发不化妆的舞天姬摆弄着丝带。或真或伪的命相学家在宣布某个男子命犯天煞，城门里站着的老人面容沉郁得近于阴谋，脚边伏着是一只火红的麒麟，“我不在杀星，就在去杀人的路上”，在龙窟，在凤巢，在四圣庄，在万寿的死角，在白骨山的入口，牛人满路，熟悉又陌生的地方.
我说，你的叙述令人不快乐，没有人听你的叙事。
他露出牙齿一笑，平静地看待这一切吧。
我摘下抗装的时候，他在城门里，我点杀人香的时候，他在城门里，我坐牢的时候，他在城门里。我出城的时候，他在城门里.
背景是黑暗的，我有时肯定他会消失，他停止叙述，我将纵横于天下。有时我感到茫然，我在考虑当他消失的时候，我是否应该请那个媚灵狐共去看星星，她不知道有一日pk会大行于世，有些关系会突然断裂, 总有一天，总有一天。
那一天我吃完了四十粒红血散，城东的牌匾下，雨落个不停，打在一只灰色的海龟上，叮咚作响.
有个男子手持杀人香从门洞那头向外走来,每次他靠近我们时，雨水便将香浇熄，于是他转身回去，重新点火，重新一轮努力.
城里的那个男人慢慢念了一句:
仲春之月，始雨水，桃始华，仓庚鸣，鹰化为鸠．
我还以为这世界上有一种人不会有忌妒心的，因为他太骄傲了，在我初到城东的时候，我认识一个城门里的男人，很多年之后，他有个绰号叫笑天下。
天阴的时候，我点一小屑杀人香，我记性变得败坏，
我只在刮风的阴天去城东。
我不会介意他人怎样看我，我想其实别人不会比我更开心。
很多年之后,我有个绰号叫做阿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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