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神兵·出尘剑
观棋柯烂,伐木丁丁,云边谷口徐行。卖薪沽酒,狂笑自陶情。苍径秋高,对月枕松根,一觉天明。认旧林,登崖过岭,持斧断枯藤。收来成一担,行歌市上,易米三升。更无些子争竞,时价平平。不会机谋巧算,没荣辱,恬淡延生。相逢处,非仙即道,静坐讲《黄庭》。
这个词,名做《满庭芳》,是我师叔西方清净无为妙相须菩提祖师所作。记得我刚入玄门的时候,师叔就把这个词子教会了我。可是现在我不敢在他面前提这个了,因为每当提及时,他的眼神就流露出不知是怜爱还是悔恨的神情。如果说没有这首《满庭芳》,他就不会收下一个天下无双的徒儿,也不会因此而受天界的排挤,只能在方寸山对磬无言。
我师傅认为师叔是自作自受,每次龙华会结束后,师傅总是忘不了对他唠叨几句:“你看你啊,怎么当年就会把他给留下呢?你还想瞒着,可是哩,纸是包不住火的……”每当这个时候,师叔都是默默不发一语,然后镇元和太白二位师叔打圆场了事。
最近发生了很多事,师傅每天从灵宵殿回来都没什么好神色。是啊,那只猴子搅得所有的人都没有好日子过。我想了好几天,最终决定开了口。
“师傅,我们不如回八景宫玄都洞吧,顺便可以去看一下师叔和燃灯老师。”师傅这次没有瞪我,过了半晌他就嘱咐金银二童打点行装了。
可是这一路上并没有我们想象那样平安无事。飞剑侠居然和燕山雪下了山,焚风紫电清霜三剑也再现人间,还听说胜邪剑居然在一个女魔手里……师傅每听到这样一个消息,脸都紧遽地抽搐一下。我知道,他为自己的无能为力而自伤,他为他身为玄阐截三清的教主而不能再布道而悒郁,他为天界的昏聩没落而怒火中烧——可是他什么都不能说,只能这样无言地回到原本修行的地方。也许,只有这个地方是属于我们自己的。
在玄都洞呆了几天,我们便前往三星山斜月洞。师叔似乎知道了我们的意图,把三十个门人都叫开了,请我们入了三星坛。二位大教主对视了一会儿,我师傅开口问道:“还有多少时间了?”“如果照目前这个情况发展下去,最多不超过三年。”
师傅的眉头皱了一皱:“如果他的真身被困在黑暗之渊,纯阳之气被搅浑了呢?”“那只是权宜之计,开辟鸿蒙以来,除了我们的太师傅玄玄上人现身的话,我想是没有人能制止得了,可是讫今十二万九千六百岁以来,再也没有人见过他老人家了……”“难道没有别的办法了吗?”一切又归于沉寂了。
师叔叹了一口气:“除非……除非,唉,我想也不可能了……”“什么方法,说出来不妨一试。现在这个局面,有办法终究比没有办法要好得多啊!”
师叔走下三星坛,走出洞,站在月下瑶台边,看着远方。我和师傅也跟着走了出去。
“看见了那块砖地吧,这么多年以来,我一直都没有把它恢复原状。”我看了看,是一块地砖给掀了起来,还有多年的残土的痕迹了。每次来方寸山,都觉得那个地方不太和谐,难道真的有什么意义吗?
“当年,他就是在这儿变了一棵苍松。在他变化的那一刻,我就知道,那个天真、比什么都纯洁的孩子没有了。他的这一生注定要生活在不平凡之中,所以我逼他立下誓言,并把他逐出了方寸山。可是我发现,我错了,在他被囚禁的那一刻起,他望着我的眼神,还是那样的纯洁。为什么当初我不把他留在西牛贺州,让他无忧无虑地过下去,那么,也就不会有将来的那么些事了……”
原来师叔这么多年来,从未忘记他,也从来没有为收留他做徒弟这件事后悔。
“后来听说他跟了金蝉儿,我虽然没有说什么,那是他们前生的缘法。你还记得吧?五行山上的那道禁咒就是金蝉启动的,也是他解开这个封印的。可是我无时无刻不为他们担心。金蝉儿也好,他也好,天篷也好,卷帘也好,白龙也好,他们是不容于这个污浊的天界的。你以为悟空真的要杀唐僧吗?真可笑,这只是他们和观音演的一出戏,这样他们才能真正保全各自的性命。”
师傅的脸色变得雪白,然后颓然地倒在瑶台:“我从一开始,我就错了,我原本以为,他们是错的,可是现在我才知道,我和他们一样,都不知道这些人真的意图……”一切都无语了,只能听到暮色苍茫中寒鸦的泣啸与苍獍的清鸣,还有吹过脸庞冷冷的风。
师傅还是振作了起来:“师弟,请你把那个办法告诉我。即使要我粉身碎骨,要我舍弃这三清至尊之位,要我重新历练千百劫难,我也再所不辞。请你告诉我。”
师叔回过头来看着师傅,仿佛是在很多年前一样,他们都还算年轻(?)的时候,那种互相关爱的神情。
第二天,我下山了,我知道,我的命运从此不属于自己,而是属于我身上背负的这把古剑。它历经了胡关千年风霜的洗礼,也历经了天山万载雷雨的侵袭。也许我会和我师傅和师叔一样,义无反顾地为了一个“道”这舍弃自己的一切。我在心中默默地祈祷他们二位能够再与我相见,到那时,回归凡尘的神兵会为天地之间的“道”讨回一个公道。
出尘剑,你仍然逃不出红尘的厄运。难道舍身卫道,真的就是我们仙人追求的真理吗?我也已然晧首穷经,不过我相信,即便我的生命也随风而逝,也一定会有千万个坚强的生命去为人间的真、善、美树立它们真正存在的意义。
注:此为晴楚儿天下神兵的剑系列的最后一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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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词,名做《满庭芳》,是我师叔西方清净无为妙相须菩提祖师所作。记得我刚入玄门的时候,师叔就把这个词子教会了我。可是现在我不敢在他面前提这个了,因为每当提及时,他的眼神就流露出不知是怜爱还是悔恨的神情。如果说没有这首《满庭芳》,他就不会收下一个天下无双的徒儿,也不会因此而受天界的排挤,只能在方寸山对磬无言。
我师傅认为师叔是自作自受,每次龙华会结束后,师傅总是忘不了对他唠叨几句:“你看你啊,怎么当年就会把他给留下呢?你还想瞒着,可是哩,纸是包不住火的……”每当这个时候,师叔都是默默不发一语,然后镇元和太白二位师叔打圆场了事。
最近发生了很多事,师傅每天从灵宵殿回来都没什么好神色。是啊,那只猴子搅得所有的人都没有好日子过。我想了好几天,最终决定开了口。
“师傅,我们不如回八景宫玄都洞吧,顺便可以去看一下师叔和燃灯老师。”师傅这次没有瞪我,过了半晌他就嘱咐金银二童打点行装了。
可是这一路上并没有我们想象那样平安无事。飞剑侠居然和燕山雪下了山,焚风紫电清霜三剑也再现人间,还听说胜邪剑居然在一个女魔手里……师傅每听到这样一个消息,脸都紧遽地抽搐一下。我知道,他为自己的无能为力而自伤,他为他身为玄阐截三清的教主而不能再布道而悒郁,他为天界的昏聩没落而怒火中烧——可是他什么都不能说,只能这样无言地回到原本修行的地方。也许,只有这个地方是属于我们自己的。
在玄都洞呆了几天,我们便前往三星山斜月洞。师叔似乎知道了我们的意图,把三十个门人都叫开了,请我们入了三星坛。二位大教主对视了一会儿,我师傅开口问道:“还有多少时间了?”“如果照目前这个情况发展下去,最多不超过三年。”
师傅的眉头皱了一皱:“如果他的真身被困在黑暗之渊,纯阳之气被搅浑了呢?”“那只是权宜之计,开辟鸿蒙以来,除了我们的太师傅玄玄上人现身的话,我想是没有人能制止得了,可是讫今十二万九千六百岁以来,再也没有人见过他老人家了……”“难道没有别的办法了吗?”一切又归于沉寂了。
师叔叹了一口气:“除非……除非,唉,我想也不可能了……”“什么方法,说出来不妨一试。现在这个局面,有办法终究比没有办法要好得多啊!”
师叔走下三星坛,走出洞,站在月下瑶台边,看着远方。我和师傅也跟着走了出去。
“看见了那块砖地吧,这么多年以来,我一直都没有把它恢复原状。”我看了看,是一块地砖给掀了起来,还有多年的残土的痕迹了。每次来方寸山,都觉得那个地方不太和谐,难道真的有什么意义吗?
“当年,他就是在这儿变了一棵苍松。在他变化的那一刻,我就知道,那个天真、比什么都纯洁的孩子没有了。他的这一生注定要生活在不平凡之中,所以我逼他立下誓言,并把他逐出了方寸山。可是我发现,我错了,在他被囚禁的那一刻起,他望着我的眼神,还是那样的纯洁。为什么当初我不把他留在西牛贺州,让他无忧无虑地过下去,那么,也就不会有将来的那么些事了……”
原来师叔这么多年来,从未忘记他,也从来没有为收留他做徒弟这件事后悔。
“后来听说他跟了金蝉儿,我虽然没有说什么,那是他们前生的缘法。你还记得吧?五行山上的那道禁咒就是金蝉启动的,也是他解开这个封印的。可是我无时无刻不为他们担心。金蝉儿也好,他也好,天篷也好,卷帘也好,白龙也好,他们是不容于这个污浊的天界的。你以为悟空真的要杀唐僧吗?真可笑,这只是他们和观音演的一出戏,这样他们才能真正保全各自的性命。”
师傅的脸色变得雪白,然后颓然地倒在瑶台:“我从一开始,我就错了,我原本以为,他们是错的,可是现在我才知道,我和他们一样,都不知道这些人真的意图……”一切都无语了,只能听到暮色苍茫中寒鸦的泣啸与苍獍的清鸣,还有吹过脸庞冷冷的风。
师傅还是振作了起来:“师弟,请你把那个办法告诉我。即使要我粉身碎骨,要我舍弃这三清至尊之位,要我重新历练千百劫难,我也再所不辞。请你告诉我。”
师叔回过头来看着师傅,仿佛是在很多年前一样,他们都还算年轻(?)的时候,那种互相关爱的神情。
第二天,我下山了,我知道,我的命运从此不属于自己,而是属于我身上背负的这把古剑。它历经了胡关千年风霜的洗礼,也历经了天山万载雷雨的侵袭。也许我会和我师傅和师叔一样,义无反顾地为了一个“道”这舍弃自己的一切。我在心中默默地祈祷他们二位能够再与我相见,到那时,回归凡尘的神兵会为天地之间的“道”讨回一个公道。
出尘剑,你仍然逃不出红尘的厄运。难道舍身卫道,真的就是我们仙人追求的真理吗?我也已然晧首穷经,不过我相信,即便我的生命也随风而逝,也一定会有千万个坚强的生命去为人间的真、善、美树立它们真正存在的意义。
注:此为晴楚儿天下神兵的剑系列的最后一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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